第7节(2 / 2)

    她徐徐笑道:“淑妃多心了。昨儿皇上亲自来传的旨,你又不是不知情,何必今日特意拿出来说呢?”

    虽然是为连乔辩白,却也凸显了皇帝对她的恩宠有加,无形中加深众女对她的敌意。

    连乔安静的听着,只在唇角衔着一缕矜持的笑意,如同一个初沐恩泽、容光焕发的女子。事已至此,风头反正是遮蔽不了了,不如大大方方地显露出来,众人反而顾忌她三分。

    果不其然,众人虽是羡慕嫉妒恨,但因了她这坦荡的傲慢,反而不敢出来挑刺。

    可是心有畏惧的也只是位分不如她的妃嫔,至于那些高位妃子本身就底气十足,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譬如杨贤妃就闲闲地抿着茶,斜睨了她一眼道:“陛下果然宠爱连美人,咱们姐妹可都没有这样的福气,即便是累的腰酸背痛,也得拖着病病身子来向皇贵妃姐姐请安呢!”

    贤妃杨盼儿本是商户女出身,父亲靠着捐官得了个知县,又神来之笔将女儿送给当时的贤王为侍妾,杨盼儿这才有幸做了宫妃。众人心里都对她颇为鄙夷,只面上不肯露出,因此纵然她出言粗俗,众人却也不计较。

    常婕妤早就与连乔不对付,听杨盼儿这么一说,便如得了玉旨纶音般,赶着附和道:“可不是,嫔妾当时都下不来床,还是找了几个结实的太监用软轿抬来的。”

    这话比之方才杨盼儿所言更加粗鄙,加之常婕妤因为情绪兴奋,引动得饱满的胸脯微微颤抖,看去更觉得不堪。

    几个脾气含蓄的宫嫔已经下意识扭转头。

    连乔微笑道:“难怪姐姐记得清楚,终究也只有那么一次罢了。”

    她本就不是隐忍的性子,先前百般退让,不过是不想将动静闹大罢了。现在却无须再忍了。

    嫔妃们用羽扇遮着嘴,都吃吃地偷笑起来。宫里盛产虚假的姐妹情谊,有人抨击连美人,她们乐见其成;可常婕妤倒了霉,她们也一样高兴。

    常婕妤脸上一红,得知自己成了跳梁小丑,登时便要发火,穆氏轻轻地喝止她:“行了,好好的请个安,都被你们弄得硝烟四溅的,本宫想多清净几天都不能够!”

    众人连忙起身请罪。

    穆氏训诫了几句后妃之德,便朝连乔道:“连美人你入宫已有数月了,能有恩泽是好事,只是你仍需再接再厉,争取为陛下诞下一位小皇子才好。”

    穆氏将她捧得越高,众人对她的嫉恨也就越重。只是这话也无法辩驳,连乔微笑着应道:“是,嫔妾明白。”

    她倒希望这句话是口毒奶——鬼才想给皇帝生儿子呢!

    絮絮叨叨消磨了一个时辰,连乔方得以随众人离去。趁众人不注意,她悄悄用袍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早晨起得太早了,现在还犯困呢,真想回去好好补上一觉。

    却不料经过长乐宫拐角的青石路时,已经有人在此地候着她。

    连乔认出是方才先她一步出来的常婕妤,看来是有意守株待兔。

    连乔便站定了,气定神闲地看着她,“姐姐有何事不能回去说么,定要在这么人来人往的地方?”

    常婕妤额上翻出青筋,声音也变得高亢尖锐,“姓连的你别太得意了,陛下不过宠幸了你一回,哪容得你这样张狂?”

    当然是被气的。适才连乔在众人面前折了她的面子,常婕妤何曾受过这般屈辱,想起来就百爪挠心,定要从连乔身上找补回来。

    连乔一脸无辜的说道:“姐姐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还装蒜!”常婕妤恶狠狠的看着她,恨不得将她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孔撕烂了才好,“要不是你那番言辞,我怎会落得被众人耻笑,都是你害我丢尽了脸面!”

    连乔忽然有些可怜她了,长久的不得圣心,似乎一个人的情绪都会发生变化。她瞧着这位常婕妤似乎有些疯魔了。

    常婕妤脸上涨红,似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般,指着光亮的青石板砖道:“美人连氏对本宫无礼,本宫命你在此处罚跪,不足一个时辰不许起身!”

    她身旁的丫鬟碧桃倒还有些理智,犹疑着道:“娘娘,这样做怕不大好吧?”

    常婕妤迅速地扭头,眼神凶得恨不能一口吃了她,“有什么不好!本宫是正四品的婕妤,她不过是个美人,尊卑分明的道理你都不懂?”

    说罢又得意洋洋的睨着连乔,“如何,连氏,你跪是不跪?”

    连乔叹息一声,毫不犹豫的提起裙摆,直挺挺的跪到地上。

    上次是禁足,这次又是罚跪,倒不知这位婕妤娘娘还有什么新名堂。不过,她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倒乖觉。”常婕妤居高临下俯视着她,心里那份满足就不用提了。

    承过一次宠算得什么,在这宫里,尊卑才是一切。只要她的位分还在连乔之上,只需一根小小的指头,就能压死这个女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渐渐地,太阳也升到正当中了。秋日的阳光没有夏日那般酷烈,可是多了几分慵懒,望久了,也有些昏昏的。

    连乔扎挣着没晕,虽说装晕也是一种法子,但那样未免太刻意了,她还不想使用这么拙劣的计谋。

    她跪得难受,常婕妤在一旁盯着,也站得腿根酸软。不过看着敌人倒霉毕竟是一种享受,这一点小小的损失就无须计较了。

    好不容易跪足了一个时辰,常婕妤抽出袖里手绢,得意地从她面上拂过:“连美人,你该知道教训了吧?再有下回,本宫绝不会这么轻饶你!”

    她倒是言出必行,羞辱完后,便带着宫婢昂然离去。

    紫玉忙将连乔搀起,连乔赞赏的望了她一眼,“幸好你方才没为我求情。”

    紫玉在分派怡元殿之前,曾侍奉过一位老太妃,从她那儿听了不少宫中故事,这种小儿科自然不在话下。她机灵的道:“常婕妤本就恨极了美人,婢子越是求情,只怕常婕妤越是变本加厉,反而于美人不利。”

    这就是有个得力帮手的好处,常婕妤身边那个婢女倒也不傻,无奈主子太昏庸,才有心无力。

    紫玉边扶着她往怡元殿走,便说道:“美人,等回还是由奴婢告知陛下吧,这样的委屈,您可不能白受了。”

    “自然是要说的。”连乔微微笑道,“但不是由你,而是我亲自来说。”

    于是晚上楚源来看她时,恰到好处的看到了连乔挽起的裤腿:膝盖上青紫一块肿起,与周遭雪色肌肤形成鲜明比对,着实触目惊心。

    楚源当即便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连乔淡淡笑道:“臣妾冒犯了常婕妤,这是她给予臣妾的惩戒。”

    “常氏不过是个婕妤,又不曾协理六宫,哪来的权利责罚?”楚源便唤来崔眉,“传令下去,婕妤常氏越俎代庖,有失本分,着降为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