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总不能真抢,于是只能一边埋头尖叫,一边由着程舟把车开进丹枫小区。
那一刻,她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你真的想好了吗?你是进行了细致的权衡才这么做的对吧?”停稳后,田野揪着程舟的脖领子,“求你了,告诉我,你现在是清醒的对吧?”
“我不知道。”程舟给出了令田野绝望的答复,“我就是觉得他还是想去。”
“他想去?他都拒绝了啊!”
“如果我会相信这种拒绝,那我就不会绑着你跟我去city alk、去喝咖啡、去钟头山看日出了。”程舟说,“别忘了我最初提议时你也是拒绝的。”
田野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我……那你想好怎么带他爬山了吗?你要怎么说让他帮忙背重物的事儿?万一他坚持不下来怎么办?万一他真的特别慢怎么办?”
“哎哟你能别摆这个怂劲儿给我看吗?”程舟说着撸了下袖子,看得出她自己也不是完全不紧张,“这是我约的他,又不是你约,你怕什么?而且这只是爬个山而已,哪天我要是真勾搭小帅哥让你给我当僚机,那不得直接翻车啊?”
田野恍若未闻,两手用力挤着自己发热的腮帮子:“我不行了,我要死了,这种场景为什么要带上我。我脚趾抽筋了,我要缺氧了。”
“你别叽歪了你叽歪得我也心慌!”程舟骂她,“就你这样还当老师呢?还班主任……”
她不说下去了,因为邢者已经下来了。 不是平时看惯的白色推拿服,他穿了件浅蓝色t恤,宽松的黑色长裤,运动鞋是那种假鞋带款,背上背了个黑色抽绳包包。
田野扭头看了一眼也怔住了,因为这小伙儿还戴了副墨镜,手上拿着根白色长杖左敲右敲。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程舟已经叹道“这谁看不迷糊啊,你就说这谁不迷糊啊”,然后干脆利落地解安全带,起身下车。
“hi邢师傅,又见面啦!”程舟叫道。
邢者似乎也通过声音确定了她的方位,立刻转向向这边走来。
到车边时他说了句:“好久不见。田老师也在是吗?”
田野这时又完全是一副正常人的样子了,从副驾车窗探头道:“别这么客气,叫我田野就行。”
程舟翻了个白眼,无声地撇着嘴做出“叫我田野就行”的口型。
邢者也略显拘谨地笑了一下:“好,那,叫我小邢就好。”
程舟这便给他拉开了后排的车门:“上车吧小邢,绑到你可真不容易啊。”
邢者一面探身上车,一面分明地笑了一下。
程舟这个明眼人可是看得真真的,得意地在车窗上轻轻敲了两下:“系好安全带,我们要出发噜!”
第20章 视障
这世界上是真的有人敢带着俩闷葫芦出去玩的。
田野靠在副驾驶的车窗上, 心里抓心挠腮的难受——怪她太相信自己的“感觉”了,她总觉得“正常”来说人家只会觉得程舟很奇怪,甚至是有些冒犯, 总之是不会真的一起来的。
但她忘了,会被程舟选中的人本身就有些“奇奇怪怪”,她是这样, 邢者也一样。
多离谱啊, 她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和一个盲人一起爬山——倒不是讨厌,主要是尴尬, 因为对方也不是啥健谈的人。
然后因为对方身体比较特殊, 田野本就不利索的嘴就更张不开了, 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伤害到人家,让人不开心了,或者暴露自己的世俗狭隘了。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旅途很可能是程舟跟这个聊两句,跟那个聊两句,既要调动这个,又要调动那个——这真的不会累死她吗?
算了, 随便吧,是她自己选的,她理应自己受着。
这么想着,田野披上空调毯, 又往座椅里窝了窝, 俨然进入了封闭状态。
是的, 这样的田野是不会理解什么叫“人来疯”的。
要不是还得踩油门和刹车, 程舟腿都要抖起来了:“小邢晕车吗?虽然我开车技术还行, 但如果实在不舒服的话跟我说,我这儿有塑料袋——或者停车休息一下也行的, 不急这一会儿。”
邢者坐在后排,闻言似乎愣了愣:“是你开车吗?”
刚刚入定的田野“扑哧”一声破功:“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喂,你俩什么意思啊!”程舟转着方向盘大叫,“我之前寒暑假经常带我妈自驾游的好吧,我开车稳当得很!”
减震很差的租赁汽车就这样摇摇晃晃地驶出丹枫小区,驶上大路,驶向高速。
俩闷葫芦在程舟的滋儿哇乱叫中忍不住咯咯笑起,再看向窗外时,田野看见后视镜里自己的头发被晚风吹乱,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好吧,竟然对程舟的社交能力感到怀疑,这完全就是她的错。
* 车上高速后确实稳当了不少。田野翻动着她俩的零食,自动自发地问道:“小邢想吃点什么,薯片吃吗?青柠味的。”
没等邢者开口,程舟就插话道:“别问,直接给,真心想给就别问。”
“啧,我这不是怕人家有什么忌口吗?”田野说着拿起两包薯片,轻轻向后座一抛,“别客气哦,自己打开吃,在你左手边。”
邢者摸过一包,老实应了声“好”,然后就拆开吃着。
程舟从头顶后视镜看他一眼:“话说你为什么要戴墨镜啊,这会儿太阳也不刺眼了。”
田野霎时看向程舟,眼睁得溜圆——反正她是永远不会在盲人面前提起“眼”“看”这样的字眼的。
不过想想也是,程舟连人家眼睛“有光感”这种事都问出来了,那也没什么她不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