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芜再次邀请他一起坐马车的时候,他没有再拒绝。
父子俩一同上了自家的马车。
车上的炭盆已经烧了好一会儿,车帘放下来后,车内倒是比外面暖和许多。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萧芜将双手伸到炭盆边烤火,一边烤一边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萧谨行闭目靠在车厢壁上,闻言道:“陛下此前得了什么病?”
虽然他与承安帝接触并不多,这些年也只从公文中了解了承安帝的为人和喜好。
但现如今的承安帝,与他心中的画像并不相同。
萧芜烤火的手顿了一下,随后压低声音,轻声说道:“陛下没病。”
萧谨行突然睁眼看向萧芜,眉头紧锁道:“今日陛下的样子,可并不像是没病。”
说大病初愈他都不信,更别提是没病了。
那状态明显不对劲。
况且之前都辍朝了那么久,若是没病,那陛下辍朝干什么?是上朝上累了,想要休息?
但这段时间可是出了三皇子被害的事。
承安帝既是君王,又是父亲,若是没病,怎么会在三皇子被害后那么久才出现,还说自己是大病初愈?
萧芜转头看向萧谨行,一字一顿道:“是五石散。”
萧谨行闻言一愣,这东西听着倒像是一剂药方。
萧芜:“三个月前,王居明向陛下推荐了一人,说是修仙的道长,法力高强。起先陛下只是每日晚膳后抽出半个时辰的时间,与这位道长一道静坐沉思。
这倒是不妨事。
后来,这位道长给陛下献了五石散,说是可以强身健体,延年益寿。
陛下服药后,果然龙精虎猛,夜里连召了数名美人。
辍朝那段时间,正是陛下流连十多名新晋美人的时候。”
就算萧谨行平日里再波澜不惊,此刻也被承安帝的所作所给震惊到了。
所以根本就不是因病辍朝,而是因为服食了五石散日夜宠幸美人,才导致的辍朝。
萧谨行皱眉的时候,萧芜继续说道:“但陛下已经过了大衍之年,如此沉溺美色,极容易伤及根本,所以你今日见到陛下,才会觉得陛下尚在病中。”
萧谨行完全不能理解,“如此凶猛的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人劝阻陛下不要继续服用吗?”
萧芜叹口气,“怎会没人劝阻。”
“为父与数名大臣连夜上了奏折,请陛下不要再服用此方,并处置那位居心叵测的道人以及向陛下推荐道人的王居明等人。但陛下已经对那道人深信不疑,所有反对的人,都被降了罪。”
“为父也被罚禁足家中,闭门反思。还是因为你回来了,陛下才解了为父的禁足。”
萧谨行了然,怪不得王居明今日敢在自家老爹面前如此嚣张,原来是因为最近圣宠在握。
这么看来,今日自己下了王居明的面子,他很快就要报复自己了。 萧谨行倒是不怕报复,他更担心承安帝的身体,以及——
“陛下如今这样,没人提议册立太子之位吗?”
承安帝已经五十多岁,他这般的年纪,朝臣们本来就会提议早日册立太子,更别说他现在的身体明显不对劲。
虽然这话大逆不道,但是萧谨行还是想说,承安帝这样日夜沉溺女色,极有可能一夜之间长睡不醒。
朝臣们不可能不为日后着想。
萧芜解释道:“此前陛下一直以太子薨逝不足一年为由,拒绝册立新太子,为父与几位大人探讨过,陛下应当是还在几位皇子中徘徊,不知道立谁为好。”
几位皇子各有优缺点,没有特别出挑的,承安帝在迟疑,朝臣们支持的皇子也各不相同。
即便承安帝答应要册立太子,也要扯皮很久。
但现在——
“原先陛下已经要松口册立太子之位了,但一月前有名嫔妃生了小皇子,陛下突然就又改了口,还让所有皇子立即前往封地就藩。”
萧谨行:“……”
“陛下不会是打算让一个多月的婴孩,继承太子之位吧?”
承安帝不至于这般糊涂吧?
萧芜摇头,“应当也不是。为父思来想去,觉得应当是陛下服了五石散后觉得自己依旧雄姿英发,又见妃嫔还能再生皇子,更是觉得自己年轻力壮。朝臣们此刻提议册立太子,会让陛下心生不满,觉得这是在诅咒他。”
越是年级大,越不会认命,总会想着能长命百岁,甚至是修仙问道。这样的帝王,在史书上并不少见。
虽然萧谨行不理解,但是自己爹与承安帝做了几十年君臣,应当还是能摸到承安帝心思的。
这么说来,还是挺无解的。
萧谨行:“若是其他皇子都去了封底,那留在京都的九皇子被册立为太子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
萧芜点头,“确实有这个可能。”
九皇子云佑能留在京都,也并不是承安帝特殊对待,而是因为皇后在宣政殿外哭了跪了三天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