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母亲对上眼的瞬间。尚棠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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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深夜,街道上再无人烟。尚棠迈上了大桥,望着滚滚江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没去自首。
从游乐园离开后,他就不想去自首了。
那幸福的一家,最终还是被女人拉走了。
男人和孩子围绕在她四周,低声宽慰着她。
天太黑,他们似乎没有看清他的脸。
要是他们看到了他的脸,发现这个人和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妈妈长的这么像,究竟会怎么样呢?
看着粼粼江水,感受着空中凛冽的寒风把立在栏杆上的身体吹得左摇右晃,尚棠很有恶意的、很感兴趣。
女人留给他最后的目光,只有恐惧。
……那男人走了之后好像还说了什么,别慌,再转几步就能到家了。
游乐园离租的那栋屋子只隔了几条街来着……
哈、算了,记不清,无所谓了。
原来离得这么近。
嗯嗯、嗯嗯。
那他这个七年,以为妈妈逃得太远,所以不能回来找自己的理由、是扯淡。
那个孩子看着也就六七岁。
嗯、嗯。
所以、他妈妈找了男人,又生了孩子,早早过上了幸福日子,就算在一个城市,离得那么近,从来也没想过再来看他一眼。
哦。
对啦,当然不能找啦。
他这个不知道是哪个嫖客不带套才留下来的污点。被现在的丈夫和孩子发现了可怎么是好?
哎呀,妈妈看上去真幸福啊。
不顾自己这个早已扔下的儿子的死活,不是活的很好吗?
亏他之前还自作聪明的担心她走了之后,照顾不好自己。想着快点挣到钱赶紧去找她回来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尖利的笑,划破嗓子般尖利的笑,比起笑更像是嘶吼。 尚棠任由风将散乱的头发吹得更乱,摇晃的在栏杆上像个疯子。
笑过之后。
尚棠的脸再也没有了表情。
“真蠢。”他无声的对自己说。
已经沙哑的嗓子几乎发不出什么声音。
他从栏杆上缓缓跨下,一只脚迈在桥外。
“尚棠。”他听到了有声音在叫他。
他没有理会。
“你不是想活吗?”
“尚棠。”
声音却源源不断的缠绕着他。
“吵死了。骗你的。我早就想死了。”
另一条腿迈过栏杆,只有脚后跟能立在那一点点的沿上,风刮的尚棠左摇右摆的,他眯起眼,看向近在咫尺的江河,两只胳膊向后揽在栏杆上,悠闲的样子仿佛只是在吹风。
“既没有一个人想要,也没有一个人在乎。这样活着,真没意思。”
“……”
关玉秀:“钱呢?你不是喜欢钱么?不是要赚很多钱吗?”
尚棠挠挠脸:“……钱也很好。”
“但是那种未来太远了。”
“太远。也太久了。”
他的眼睛一直注视着远方。
“关玉秀,我等不了那么久。我很累了。”
“你饶了我吧。我这种的…还是死了,更轻松。”
关玉秀:“……骗子。”
她碾着牙根,极为低沉的这么说。
尚棠垂下眼,忽而话锋一转。
“仔细想想,我要是死了,变成鬼……喂,关玉秀,要是我死了,你就能陪着我?”
他轻笑。
“一直陪着我?”
“这么一想……死其实也就那样…和活着也没什么不同…不,比活着好点儿吧。”
关玉秀忽然极为冷漠的沉声。 “尚棠,你死了我是不会陪着你的。”
“你死了,我就会离开。”
尚棠睁着眼睛,眨了眨,眸子黯淡了下来,眼角微微泛红。
“真无情啊。好歹也一起住了这么久,都没有感情吗?”
“我对你可是……算了。随你。”
他撇撇嘴。
“我才不稀罕你陪。”
他向着湍急的江水抬起脚。
“那你就走吧。我要一个人去死。”
冷漠的声音罕见的变得急促了。
“尚棠……尚棠!”
“干嘛。”这是他第一次回应这个称呼。
“叫我干嘛?你不是恨我恨得要我死吗?你如愿了,关玉秀。”
尚棠缓缓的抬眼看向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此时无比的澄澈。
也无比的熟悉。
关玉秀瞳孔骤缩为一线,清泠泠的眸子颤了颤,青色的微光越来越深。
她用力的伸手,手穿透了尚棠的身体。
尚棠低头看着她的那只手,一言不发。
“就不能不死吗?”
她的声音温柔、平缓、平和,比起哀求,更多的是疑问。
尚棠的眼皮颤了颤,目光中有那么一息的微光。
他抿紧唇,掐灭了那束光。
“不能。”
骤然放开双手,少年向着粼粼的江水坠落。
在视线对上的瞬间,尚棠勾起嘴角,微微笑了:“因为我已经这样死过了。关玉秀。”
所以、无法挽回。
所以、无法阻止。
所以、无法回头。
温柔的月光在夏日里翩翩起舞,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低语出一首摇篮曲。
他的眼睛像琥珀般闪着光,折射出月色的安详。一阵轻柔的微风吹起他的发丝,带起远处笑声的低语,他的心跳加速,仿佛被未知的世界所召唤。那里似乎充满了可能性,他的灵魂和谐地哼起歌来,这是一首充满期待和渴望的摇篮曲。 少年沉入江中。
少年安眠于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