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芬知道,秦贞娘向来是爱这些热闹的,与秦珮相视一笑,丢了皮球和毽子,吩咐丫鬟支起炉子来。
姐妹围坐成一圈,秦贞娘卷起袖子,才下了几块豆腐,上房的茶花便急急赶了来,满头冒汗,气喘吁吁:“姑娘们,太太发动了,要生孩儿了。”
第57章
天色阴阴, 乌云密密,望着便似要落雨。
秦览嘱咐人取了蓑衣、斗笠,自家牵着马,立在门边上等秦斯。
秦斯歇在通房屋里, 正没天没地胡闹着, 忽地听见人道二老爷遣了信儿来请,便推开那娇娇, 自己取了衣裳穿上。
这通房是秦斯才纳的新宠, 这时还出言相留:“我的爷, 这大冷天的,凭他是谁来请, 也不必往外跑。”
秦斯倒不曾反驳,将她上下打量一眼, 笑一笑出得门去,还未出院子,便使人往洪氏那里道一声, 把这女子打发到他瞧不见的地方去。
他这一辈子, 自认最是惫懒无用,也不想奋发上进, 幼时靠着老子娘,长大了外头靠着两个哥哥, 里头依仗一个洪氏,未曾操过一天的心。
若有人坏了他的福气,他便不叫那人好过。
扎好斗篷, 赶到门前, 见二哥满脸心事,秦斯也不去相问, 只接过小厮手里的马鞭,凌空抽一下:“二哥,往哪里打猎去?” 秦览也不当真要去打猎,这时翻身上马,随意一挥手:“走,咱们散散心去。”
骑着马出得城来,秦览便松了缰绳,任由马儿信步乱走,自己口里拣些京里的事情来说:“听说,如今朝中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太子和睿王两个,已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
秦斯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内阁大臣和一二品大员操心的事,自家两位兄长,大哥是从四品河道,二哥才谋了五品员外郎,秦家还够不上操心这事,这时兄弟间说起来,反倒肆无忌惮些:“二哥,这事你怎么看?”
“自古以来,立嫡立长,嫡长子无过,不可轻易另立他人,否则,朝政不稳。太子虽然没甚过人才华,却也没有大错,皇上如此偏心睿王,只怕是于朝政不利。”
“二哥说得是,其实那睿王也是个想不开的,争那劳什子皇位做什么?做个富贵闲人,搂着美人喝着酒,不是挺好?日日操心,人都要老了。”
这话似在说睿王,又似在说自己,秦览听了,微微一笑:“三弟是有福之人,这福气也不是人人都有。”
虽然孟氏这继母实在精明厉害,然而这位三弟,自小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读书不精,行商也不灵,自七八岁至十七八,只爱斗蟋蟀、斗鸟等玩物,待成亲了,又沉溺酒色,连带着两个侄子都无心诗书,这三房,显见得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览知道那位三弟妹在谋划府里的管家之权,然而他进京必得带上杨氏这个贤内助的,因此府里之事,也不去管那许多,由得洪氏跳脚便是。
如今对着秦斯,无甚利益相干,兄弟二人倒更谈得来。
秦斯又扯些闲篇,再插个缝问一句:“听说,杨家二姑娘进了英王府做侧妃,那英王是太子的死党,二哥看好太子,可有这个缘故?”
这话秦览却不曾回答,只是微笑看着手里的马鞭。
秦斯见秦览心不在焉,眼珠骨碌一转:“二哥,我瞧你不大快活,恐怕是女人搂得太少,二嫂和府里两位如夫人虽然好,总归是不新鲜,我带你去红云庄尝个新鲜的,如何?”
秦览笑着骂一句:“胡说八道。”两腿一夹马肚子,催动马匹往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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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又信马由缰地走了片刻,天上的细雨开始夹起了雪珠子,瞧着实在走不成,信儿赶紧在后头喊一声:“二位老爷,前头一里地便是咱们家的庄子,不如进去避避雨吧!”
秦览应了一声,信儿立刻打马上前,飞奔往庄子上通禀了。
秦斯直起身子,盯着信儿的背影望了两眼,坏笑着道:“这小子还当真是个鬼灵精,才说女人,他就替二哥想起主意来了。”
秦览皱起眉头,轻斥一声:“越说越不像话!庄子上都是些庄户媳妇、女儿,哪来的女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斯龇牙咧嘴地将脸凑近一些,看了秦览半日,怪叫起来:“二哥你难道当真不知?”
秦览听不懂这话,愈发不快,摇头不语。
秦斯连忙捂住嘴,大叫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说罢举起马鞭,打马越过秦览,飞快地往前跑去。
雨珠夹着雪粒,经北风一催,无孔不入地钻进人眼耳口鼻中。秦览眼中陡然撞进两颗雪粒子,冻得眼睛生疼,用力一夹马肚子,也奔庄子去了。
两位老爷要来庄子,这是了不得的大事,陈庄头领着婆娘儿子,忙得不可开交。
他们都是粗笨的庄稼人,只年底报账时进府,见过最大的人物,也就是府里的大管家,这时庄头说要泡好茶,陈婆子说要熬热汤,争论半天,仍是拿不定主意。
那儿媳妇站在一边,眼瞧着公公婆婆就要吵起来了,扯起嗓子,喊一句:“爹,妈,你们别吵了,我听那个商姨娘说,咱们二老爷是个口阔的,不挑吃穿的!”
听得这话,陈庄头尚愣怔着,他女人早拍起大腿来:“是!是!怎么不曾想到那位天仙娘娘,槐花你再去问问,老爷们还有什么喜好。”
槐花应了一声,转身往后头小院去了。
商姨娘身边跟着个小丫头,正是这槐花的亲闺女,此时主仆两个,正在屋里大眼瞪小眼地对视。
自来了庄子上,商姨娘吃的是粗面糙米,喝的是菜羹油汤,身边又多个一问三不知的笨丫头,简直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气都生不起来了。
她最前头才学戏时,也曾过过苦日子,可是甫一登台,就受了富商的打赏,再后头又跟了秦览,十来年下来,早已把人养娇气了。 此时的日子,比她当年学戏,还是好些的,只是她自家已忘了那些苦日子了,自然觉得过不下去。
再者,她自诩秦家二房后宅内得宠第一人,又是怀了金胎的,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要过这样的日子,便疑心是大妇成心要折磨死自己。
杨氏是想打压她来着,却没想着弄死她,这话庄头一家说过许多次,商姨娘却是不信的。
此时她捧着个老大的肚子,看着面前愣头愣脑的小丫头,问:“二丫,该吃晚饭了,怎么你妈还不给我送来?”
二丫吸一吸鼻子:“老爷要来庄子,做老爷的饭呢,来不及做姨娘的饭。”
商姨娘心里一跳,正要再问两句,槐花却进屋了。
“姨娘,庄子上有贵客,爹怕服侍不周,叫我来问问你,贵客们都爱吃喝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