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2 / 2)

    我牵着马匹,立在光福坊外的街角。马儿似乎也感到了弥漫在整个城市里的不安气味,有些烦躁,在原地踏起了碎步。

    如焰看看我,又看看天,嘴唇翕动两下,压低了声音道:“这天……当真要变了么?婢子实在不敢信,好似在梦里一般。不,梦里……梦里也不敢信。”

    “从前我也不敢信。”我抚平她的衣领,叹了口气。

    为了方便行动,如焰穿着翻领胡服和波斯裤,我亦作了男装打扮,头发束起,腰系蹀躞带,带钩上挂了火石、小刀、针筒等野外生存必备物品,脚上穿了黑色革靴,靴边藏了一把更锋利的匕首。我轻轻拍了拍马儿,说道:“再去买几个热的蒸饼带上罢。”

    我们已经提前安置了家中的仆婢们,带在身边的只有如焰和家中唯一擅长技击的杨续――这次我本拟给他一些财帛,让他自行离去,他却坚持随我们一起。

    他听了我的话,点点头,就要去买饼,如焰阻止了他:“你留在娘子身边,更稳妥些。”

    如焰自跑去买饼,我无声地站了一会儿,试着用轻松的语气打破沉默:“待我们再回长安时,你想做什么?”

    杨续跟在李适之身边时还很年轻,现下却已四旬有余,时常紧抿的唇边也有了细纹,使脸色显得非常严肃。李适之冤死后,他一直少言寡语,此刻亦是如此——他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回答。

    不多时,如焰匆匆回转,不巧街对面正拐出一个人来,也是僮仆打扮,挎着个包袱,只管低头向前走,步子又大又急,二人撞个正着,同时痛叫出声。这一撞甚是结实,如焰手中的饼落了一地,那人的包袱也掉在地上。那包裹中不知装了何物,碰撞的声音甚是清脆。

    如焰心疼蒸饼,气道:“你好不晓事,这是朱雀天街!你不看路,哪一日冲撞了贵人,看你还有命没有!”

    那人低着头,并不分辩,连忙弯腰捡起包袱。但他手抖得厉害,大概没将包裹系紧,重新背在身上时,包袱的开口处闪过一缕晶光,是里面的物件露了出来,映着天色,光彩流转。

    登时便有两个好事的闲汉嚷道:“这个人古怪极了,莫不是哪一户的逃奴,窃了主家的器物?”

    那人眼神一缩,仍旧不出声,只拉紧了包袱,继续向前走。路边有个少年趁他不备,突然伸出脚拦在他面前,那人收步不及,被少年绊了一跤,扑倒在地。另一个闲汉立刻凑上去,两三下就扯开了包袱,嬉笑道:“看你这……”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瞪得溜圆。先说话的那个闲汉探头一看,也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这……”

    我离得不算特别近,却也看得清楚。那包裹中滚落出来的物件,竟是样样精雅无比:除了一些金香球、金梳篦之类的小件金器,还有两三枚深蓝色的杯盏,通体纯净明澈,色泽深艳,正是稀见的波斯琉璃制品,此外还有一面玉枕,一望可知价值连城。

    我蹙起了眉。猛然加重的心跳,使我下意识地按住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