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寻到此处来的?你……你好么?”他问。
我反问:“你还好么?”
他低下头,许久才道:“不好。”
他一向从容隽雅,很少这样坦诚地展露疲态。我张了张嘴,到底无法回答,只得寻来一只碗,倒了水递过去:“你少说些话。”
他的声音粗哑,有近似金属的质感,像炉火熄灭之后,打开炉门时碰撞发出的那种声响。不清澈,不干脆,混合着金属的冷硬和尘烬的浑浊,涩而滞。
“服药佯喑”。史书上短短四字,我记得,我知道。
他接了水,却没有喝:“裴十今日来看我了。”
裴迪排行第十,亲近之人唤他裴十。
“他说,宫里有一件惨事。凝碧池上……有一位乐师,我也认得的,他……”
“你少说些话。”我抬手止住他的诉说,再次规劝。
他顺从地沉寂了一会儿,忽而又道:“我不好。因此我才想,只要你和阿弟他们都好……只要……”
他说得含糊,但语气却很平稳,像是已经考虑很久的模样。我抓住他的手臂:“你想做什么?!”
他的手臂瘦了很多,触碰时有一种脆弱得不真实的感觉,好像……薄薄的衣袖对于那手臂来说,都太重、太重了。
就像……活着这件事本身,也太重了。
他身体晃了两下,苦笑道:“不大好说。毕竟,我也很想再见你们一面。”
我反而突然放松下来,扯过一个蒲团坐下:“这些事,我想过的。”
他微微皱眉。
“我想过的。”我又说了一遍,“焦炼师,焦道士……我可以与她一样的。”
不老、不死——只要自己别作死。
王维颔首:“我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