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烛音有些恍惚,这句话他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语气。
若是上一世的他,这个时节并不会回京城。
如今的平西王妃并非他的亲生母亲,是平西王的继室。他的母亲生他时难产,最终太医只保下了孩子。
他半岁时,平西王迎新王妃进门,一年后生下孩子,也就是楼邵。
据沈烛音所知,楼诤的继室母亲待他并没有不好,但总归不是亲生,和楼邵相比,少了几分温情。
又因为前世楼邵样样出色,深得父亲宠爱,所以楼诤常常感觉自己在王府是局外人。
他的世子身份源于他是嫡长子,又加上舅家位高权重,才得以保全。
可是这一世楼邵不再能处处压他一头,他理应得到平西王的眷顾,不该再有此感受。
“世子何出此言?”
楼诤的笑容夹带几分苦涩,“王妃不是我的母亲,父亲更疼爱我的弟弟,弟弟不喜欢我这个哥哥。所以,我是多余的。” “怎么会呢。”沈烛音佯装懵懂,“世子这么好,怎会有人不喜欢。”
楼诤忽然红了眼眶,“傻阿音,真正觉得我好的,也就只有你了。”
他的笑容勉强,“你就不怕我是装的吗?”
这句话前世没有,沈烛音一时竟分不清,他这番话里有几分真情流露。
从前听他说这些时,除了因他对自己敞开心扉的惊喜,余下的全是对他的心疼。
如今却觉得曾经的自己荒谬,不去心疼受人欺负、吃不饱穿不暖的自己和阿兄,反而去心疼一个锦衣玉食的世子,真是脑子进水。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诚挚,“烛音何德何能,配世子逢场作戏。”
“当然配了。”楼诤微微弯腰,向她靠近,“毕竟阿音这么乖巧懂事,这么温柔可爱。”
他的脸在她眼前放大,沈烛音呆呆地睁大了眼睛。
“所以,小阿音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逛庙会呢?”
“庙会?”沈烛音愣了愣。
楼诤缓慢地点了点头,“过年的时候,鹿山城会举办庙会,我想去瞧一瞧,可一个人又冷清。若是找人陪我,我只想要阿音。”
鹿山城的庙会年年都有,可是沈烛音从来没有见识过。因为阿兄不喜欢热闹,她自然没那个胆子提出想要出去。
从前在书院过年就和平常日子一样,除了阿兄会送她礼物。
“可是……”沈烛音神色为难,“世子也知道,兄长是不会允许的。”
这个回答在楼诤的意料之中,他耐心问道:“阿音已经是大姑娘了,还一定要听兄长的话吗?”
沈烛音顿了顿,“无论我有没有长大,兄长始终是兄长。”
“他对你很重要?”楼诤没等她回答,又接着道:“有多重要?”
沈烛音沉默半晌,迎着他略带审视的目光,很认真地说道:“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
楼诤背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
原来如此。
他在片刻的豁然开朗后陷入无尽的埋怨。
他从前问过她,他对她有多重要。
那时沈烛音说,他就和他的生命一样重要。
可她明明说喜欢他,凭什么他不是第一位的?
他脸上的失望和哀怨一闪而过,言辞变得敷衍,“看来我得先问过谢兄才是。”
……
谢濯臣正蹲在舍房门口喂着小花,忽然眼前一片阴影,他抬头方知来了客人。
“叶姑娘。”他将食物丢下,擦了擦手起身。
叶娇铃的视线扫过屋内,最后落在叼着食物绕着他跑的小花猫上。 她还以为他说有猫要喂是借口,居然是真的。
“是裴夫子让我来的。”她面无表情,很是严肃。
见他神色从容,迟迟不问下文,她忍不住道:“你知道为什么,对吧。”
“大概。”谢濯臣侧过身,将舍房的门关上。
叶娇铃默默捏紧了拳头,“你不是说,你最明白,如何让一篇文章得到更高的评价吗?”
“是夫子要让我过去吗?”谢濯臣确认地问。
叶娇铃气笑了,“你根本就不在乎名声对吗?也不在乎那些为你说话的人?”
“如果你一定要答案的话……”谢濯臣神情冷漠,“那便是。”
“打那些为你说话之人的脸,这便是你的目的吗?”叶娇铃因质问而提高了音量,“野蔷薇?美丽娇艳、含苞待放,你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你心里在想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