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他的那些辉煌战迹,令北齐战力空前鼎盛,两国间的从属关系已悄然发生转变。
谁想这人并无只言片语给她,北齐枢密院的回应很强势,从头到尾,像极了一个吃饱喝足、就翻脸不认人的混帐。
那家伙打小就是个气量狭隘的狗东西,一准是当年好逑宴上,她拒绝了北齐的婚书。
就为这,那五年他一次都没回过她的信,可、她不是也拒绝了别人么,所有人!
起码,朱小侯爷和谢世子,后来也没不待见她。
前世好逑宴一别,她与秦昶再无交集,那么,这一次……虞莜默默思忖,是不是得给他开点后门?
秋日煦暖的阳光洒落小院,东庭种着两株梧桐木,枝干挺拔,虞莜记起朱允温有次笑话秦昶,梧桐引凤凰,在这铜马殿里,却只能招来恶犬野狼。
为着这么一句话,当时只得十岁上下的两个少年大打出手,还是她当的和事佬,提议不如建一座秋千架。
她朝梧桐树走去,笔直树干间垂下两根长索,底下的秋千孤伶伶随风轻晃。
后来秦昶果然花了几日功夫,搭好这座秋千,再之后……是因为什么来着,又生气砍了,怎么如今,又好端端的了?
时隔五六年,又是她刻意排除在记忆之外的人,虞莜难得有印象模糊的时候,索性不去想,慢慢行至秋千前。
两侧的挂索为着不扎手,缠了一层桐油老树藤,打磨光滑,她扯了两下,还挺坚韧,提着裙子转身,准备坐上去。
“不可……”一个低沉粗重的嗓音喝住她,“殿下,这秋千久无人打理,恐怕不安全。”
虞莜微挑眼帘,余光扫见走过来的乌衣卫,正是那大胡子,略微偏头避开目光,语气冷淡:“退下。”
眼见她的手就要扶上藤索,胡汉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大手紧握其中一根,用力向下一撸,中途有不可察觉的停顿。
他不动声色将手背到身后,干笑一声,“属下试过了,这索倒结实得很,殿下但坐无妨。”
白南站在后面,一眼瞧见他紧握的拳头缝里渗出血来,一滴滴掉在草地上,惊得张了张口,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响。
虞莜根本不拿眼去看身后的人,对他的古怪举止便也无甚想法,径自坐下。
竹青笑着上前要来推她,虞莜抬手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脚尖轻点地面,荡起一点和缓的弧度。
胡汉退后几步,趁人瞧不见,呲牙咧嘴甩了几下手,低头一看,虎口向下划开一道长长的血口,那根半寸来长的硬刺还扎在掌缘,被他两个手指捏出来,乱眉又抖了两抖。
疼,真疼,可这刺是他自己放的,能怪谁?
怪就怪这小磨人精,怎么这会儿又想起玩秋千来了?!
她不是不稀罕么。
去年他快走的时候,鼓足勇气给她下了个帖子,借口邀她玩秋千,想把人请到铜马殿来,亲口把这些年和她之间的小龃龉,一五一十分说明白。
老师曾教导他:做人留三分,日后好相见,唔,是这个理儿。
结果那天他等啊等,后来干脆跑去琼华殿,打算不要面子了,亲自去接她。
谁想走到门外,听见她正在里面跟猪瘟那混帐小子说笑。
“狼崽也会下帖子?宴无好宴呐,我才不稀罕去,不如你替我走一遭,你不是老惦记那架秋千么。”
“好啊,太好了,帖子给我……”
眼见猪瘟连连点头,笑成一朵花,秦昶心里那个气啊,调头跑回来,挥刀就把秋千藤砍断一根。 砍完他就后悔了,这些年偷偷做给她的那些小玩意儿,虽说没送出去,但都好生藏在匣子里,到时全带走,一件不给她留。
唯独这件是带不走的,说不定……
哪天她想起他了,还会过来看一眼呢?
于是他又费了半天劲给接回去,结果睡到半夜,炸尸般从床上坐起,埋头从暗器囊里挑出顶大号的一枚铁蒺藜,拔了根长刺,就藏在接好的那截树藤里。
一边忙乎一边嘀咕:猪瘟,想玩秋千是吧?让你惦记,非扎你个狗啃泥不可。
当时白南跟在后面团团转,对主子时不常的出尔反尔、言出必悔,感到万分焦虑。
这会儿他凑上前咬耳朵,“三、三爷,疼不疼啊?”
胡汉把长刺往他手里一塞,“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嘶……”白南冷不丁被他扎得跳脚,铁刺掉在青石板上,发出“叮”的一声响。
惊动了前面的人,虞莜微微侧头,语气散漫,“徐骋把你招进来,收了多少钱?”
不光是胡汉,连那边的姜皓也听到了,俱是心头一跳。
胡汉单手握拳负在身后,盯着她的背影半晌,忽而一笑,“属下是徐统领他表姐的亲戚,嘿嘿,没收银子。”
“哦?”虞莜小臂缠在秋千藤上,懒懒将头倚在上面,眸间漾起一丝清亮。
姜皓立在她前方不远处,一见公主的表情,明显是不相信这胡扯的亲戚关系。
统领表姐的亲戚,那直接说亲戚不就好了,何必绕这一层?
胡汉咳一声,正色道:“属下的确是乌衣门第出身,外形、武值都合格,就是这胡子……属下曾在亡兄灵前立誓,今生若不能替他手刃仇敌,便永不割发。”
姜皓目光一凛,流露钦佩之色。
虞莜却懒怠理会这说辞,她心里正在琢磨徐骋的表姐。
前世,到永隆四年末,她才察觉徐骋有爱财的毛病,突破口正在他表姐身上,只是未曾想到,原来这时候就已有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