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清陈嘉效的同时,郑清昱领悟到周尽霖那记执迷又不舍的眼神,刹那间,心如刀割,难受得五脏都在痉挛。
陈嘉效轻叹口气,想抱她起身,郑清昱伸手搂住他脖子,脸埋在颈窝里,了无声息彻底静下来。
没法,陈嘉效只能原地不动,任她紧密依靠,抬起手抚摸她怎么样都不会毛躁的长发,也合上了发涨的双眼。
过了不知道多久,郑清昱问他:“出什么事?”
陈嘉效险些睡过去,被她轻柔如水的声音唤醒,掀开眼皮时里面多了几条红血丝,“黑客入侵了我们的系统。” 郑清昱想起来,被他轻轻一按,她只能牢牢靠在他肩头,陈嘉效嗓音冷厉许多,“有人想偷我们的技术,防不胜防。”
发生这种事,郑清昱知道严重性,但又找不到更多的话,无从安慰。
陈嘉效倒显得轻松许多,抚了抚她肩头,语气戏谑:“这种事情我不是第一次经历,只可惜,我不擅长反黑客,也不屑那样做。不管对方盗取多少信息,最前沿的技术、构想永远在我脑子里诞生。”
话到最后,口吻徒然变得轻狂,郑清昱心跳微顿,从他怀里离开静静看他片刻,陈嘉效同样回望于她,无声一笑,“怎么,还记不住我的脸吗?”
他不是完全镇定沉稳,那通电话、眼里的血丝,可只要他想,在她面前,陈嘉效就永远是那个从容淡然的陈嘉效。
但郑清昱又真的见到了这个男人内心不轻易也不屑展示的另一面。
学生时代到如今的沉浮商场,陈嘉效也是一颗永远耀眼却不张扬的星星,他只是忠于自己,信奉自己,在专长领域登峰造极地成就自己。
在这一刻,郑清昱忽然有些理解了他的工作,触碰到了在她生活之外具体的陈嘉效。
她伸手抚摸他有些刺手的下巴,什么也没再多问。她的安静让陈嘉效有些愧疚,捉住了她手腕,拿唇轻轻一碰,“对不起,我失约了。”
郑清昱有些失神,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不想回应。刚才他那句玩笑,也无人回应地落了空。
陈嘉效陷入自我怀疑,郑清昱忽然对他说:“我累了,睡觉好吗?”
陈嘉效余光从那堆报纸资料掠过,将人打横抱起,朝房间走去,郑清昱靠在他肩头,小声说:“我本来想洗个头再出门的。”
脚步一顿,陈嘉效心跳加快,一低头,芬香入鼻。
郑清昱一张素净也妍艳的脸从黑发里抬起来,眼角荡着浅浅笑意,“陈嘉效,我能再约你去看电影吗?”
一定要洗过头才能出门去与心爱少年约会,这一点,女孩子永远像十几岁。郑清昱也不会例外。
陈嘉效忽然吻住她,不知所措地迫切想要拥有她,郑清昱也回应了他,闭上眼睛在一片天旋地转中和他唇舌地缠绵辗转,但她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跌落,他既让她的心激荡颠簸,又让她无论何时都感受到安稳。
*
和江柳琳见面约的是中午,因为江柳琳下午就要飞新疆,陈嘉效把餐厅定在原乐楼附近,主要是就郑清昱。江柳琳知道郑清昱在医院的行政楼办公,倒没说什么,对陈嘉效的安排也没什么意见。
大概十一半,陈霆民临时召开教学会议,为应对即将下来检查的督导组,会上他提及的话题漫无边际,最后延申到批斗大会,把陈年老事都拉出来点评。
郑清昱就在陈霆民眼皮子底下,是借着陈霆民让她警告提早下班的同事才能联系上陈嘉效,告知他这顿饭估计是吃不了了。
“对不起。”
郑清昱心情复杂,昨晚他因为工作失约,今天她也因为工作没能赶去她亲口答应下来的饭局。而且对面还有一位长辈。
“替我和阿姨说声抱歉。”
陈嘉效安抚她:“我会的,你结束了给我打电话,我给你订午饭,”最后强硬叮嘱了一句,“不能不吃。”
陈嘉效其实刚到原乐楼,挂掉电话后,直接开去了餐厅。
江柳琳早到了,抬头看到陈嘉效一个人出现的,有些困惑。
“陈霆民临时开会,我估计又在骂人什么的,她赶不过来了,让我给您道个歉。”
“她领导是陈霆民?”江柳琳重点有些跑偏,陈嘉效抬眸,喝了口茶,算是默认。面对母亲探究的目光,没什么情绪开口解释:“她和和陈霆民没有关系。”
江柳琳了然,浅浅笑着说:“我说什么了吗?”随即一脸认真地说:“要不要我现在打电话让他放人?”
她今天心情不错的,结果又听到那个衰鬼的名字,恼死只要她回国,人在台城哪里都有那个见鬼前夫掺和一脚的份。 “不用,他不知道我们事。”
江柳琳一怔,旋即又明白了,挥手让服务员来,把菜单接过来慢慢翻,“你先把人带给我见,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清楚,免得他自作主张又打起乱七八糟的主意。”
“陈霆民是什么人,您比我更清楚,他知道,还是会安排我去和他认定的人见面,而且清昱在他手底下,有些事情,的确不是我能掌控到的。”
江柳琳无声看他一眼,不着痕迹笑了,点完菜才慢悠悠开口:“你这个爸,就是这么让人讨厌,你对他了解得也挺透彻的。”
陈嘉效似乎心绪也不佳,从露面开始脸上就没什么笑容,此时坐在那里望向窗外,侧脸漠然,艳阳也抹不平那抹冷意,但他身姿挺拔优雅,卓越的五官线条英俊逼人,江柳琳托腮欣赏半天,不得不承认,自己儿子从小到大都是她最大骄傲,以及,支撑。
到底是有些遗憾,本来今天能见一见郑清昱。江柳琳其实迫切想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让陈嘉效掉进恋爱这个世俗陷阱里。
等菜上齐,江柳琳主动给陈嘉效盛了碗汤,“怎么,单独和你妈吃顿饭让你觉得亏了是吗?”
说完把汤递过去,语气倒像哄宠得不到心爱玩具就沮丧的小朋友。
陈嘉效皱眉皱了皱,开始拆碗筷,淡淡说:“不是。”
江柳琳轻笑出声,首先夹了块肉,尝到味道不错,心情重新大好似的,睨他一眼,“现在说说吧,你们的故事。”
席间沉默一阵,陈嘉效没有出声,江柳琳好像也并不在乎,觉得这家餐厅味道不错,就是只有两个人吃饭,不能多点两个想吃的菜。
“她和她前夫是前年离婚的。”
江柳琳咀嚼的动作一顿,陈嘉效猝不及防一句话着实震惊到她。
陈嘉效目光并不在她脸上,好像只是表达,让她知道有这么一个客观事实存在,他若无其事继续夹菜,继续说:“我和她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她本硕都在滨大念的临床。”
这的确很符合陈嘉效的说话风格,叁言两语,就能让听者不自觉产生很多想象。
江柳琳自问自己是个思想开明的人,等了半分钟,确定陈嘉效没话要说了,内心最初的惊诧也平复下来。
自顾斟酌片刻,颔首开口:“今年初在一起的,是离婚后。”
明明是陈述句,可江柳琳说话的同时看向了对面,陈嘉效眸光一闪,母子俩波澜不惊的目光在空中一碰,陈嘉效放下筷子,下颌仍在小幅度动,清冷皮囊上神情坦荡。
“是,但人我早看上了。”
江柳琳心头一跳,因为他这番毫无廉耻可言、狂傲的心声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