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通渊沉默了下,就在韩观与张辅想要催促的时候,突然说道:“据细作打探消息,安南陈氏已无后人,悉数被杀。”
韩观眯着眼看着俞通渊,道:“这个消息我们早就知晓,再说了,这算什么坏消息?”
张辅连连点头,就是陈氏死绝了,也和大明没关系,根本就当不得坏消息。真要收拾安南胡氏,陈氏真死绝了,这是一件好事啊……
俞通渊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可是最近在澜沧王国(老挝)中,有人自称是陈氏国王之后,名为陈天平。希望借助澜沧王国的力量来复国。”
“啊?”
韩观与张辅吃惊了。
“这还真是个坏消息……”
张辅有些遗憾。
韩观有些担忧,如果陈氏还有后人,将对日后大明攻略安南带来负面影响,总不能哪天打下来安南,牺牲了那么多兄弟,转手交给陈天平吧。
“陈天平的身份可是真的?”
韩观询问道。 俞通渊有些无奈,摇了摇头,道:“现在没办法确定其身份真伪,况且我们的人也是听大山里的人说的。无论真假,我们都需要做点准备。”
韩观与张辅有些发愁,沧澜王国可以说是建立在山上的国家,人口虽然不多,但根本就没几个平坦的地,走两步都得高抬腿,最让人郁闷的是,这沧澜王国与大明并没有多少交流,不是大明属国。
换句话说,双边各玩各的,谁都不搭理谁,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大明伸手让沧澜王国交出陈天平,或干掉陈天平,都是不太可能的事。
可这个真假还没经过检查的陈天平,活着就是个隐患,又不能不管他,任由他在那里爬山沟,万一没摔死,等大明打下安南,他又回去说自己是陈氏之后,非要个宫殿坐坐,发号施令,那大明作为仁义的宗主国,是干掉他,还是成全他……
这个消息,简直是烂透了。
糟心。
张辅思量许久,突然说道:“这件事虽然是坏消息,但不应该是我们的坏消息啊……”
“何意?”
韩观不解。
张辅指了指南面,道:“广西南面是安南,而那沧澜王国,可是在云南的南面……”
韩观恍然,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陈天平在沧澜王国,广西都司就是想要伸手也太远了,毕竟还隔着个安南。这件事该发愁的是在云南的平西侯沐晟与身负秘密使命的布政使张紞。
“那就将消息传报给平西侯吧,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处理。”
韩观放松许多。
哪怕是平西侯带人去了沧澜王国,把陈天平抓过来,那也是他的事,和广西都司没啥关系。
张辅看向俞通渊,带着几分笑意,道:“坏消息不算坏,知道有这个人,处理了就是,总有办法。但希望你的好消息能好一点。”
俞通渊顿时笑了,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文书,道:“这个消息绝对是好消息,你们向朝廷申请设置凭祥卫,皇上已是批准,还是用加急方式递送而来。”
“当真?”
韩观与张辅惊喜起来,凭祥卫的设置,能够极大加强凭祥关、镇南关一线的防御,甚至可以作为尖刀,直接刺入安南。
韩观看着文书,脸上的笑意缓缓收敛起来,最后又变得阴沉起来,感觉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道:“你告诉我这是好消息?”
朝廷下令设置凭祥卫,可一不给粮,二不给钱,只给了五千六百人的名额,外加刀枪火铳盔甲等物,就没了。
没粮食,总不能啃树叶去吧?
没钱,总不能凿块石头发饷银吧?
五千六百军士,谁后面不是拖家带口,很多家里都靠着一个人的饷银过日子,这要带着石头回家,这些石头估计会落在头上。
韩观不知道朝廷官员都在干什么,今年风调雨顺,也没听说哪里闹过大的灾荒水患,除了齐王狗刨了下,大明可以说是国泰民安,按理说,国库应该富足才是,只一卫的钱粮都不给,他们到底是这么想的?
张辅也有些无语,来回翻看着文书,确定这就是朝廷给的最后答复,不由陷入了沉默。
相对两人的态度,俞通渊显得尤为乐观,还不忘调侃:“如此好消息,韩都司是否应该邀我等饮一杯?”
韩观几乎暴走,这哪里是好消息,摆明了就是逼死人啊。
这就相当于朝廷在平原上收矿税,有没有矿不是朝廷要考虑的事,总而言之,规定的税一定要收上来。
现在朝廷说设置凭祥卫,不就相当于让韩观在石头上种庄稼,庄稼能不能种出来朝廷不管,反正最后凭祥卫五千六百军士,一个都不能少。 到时候检查的时候,不够人就是韩观的失职。
遇到这种事哪里还有心情喝酒,过段时间都可以到地下一层吃味道丰富的最后一顿午餐了……
张辅保持着冷静,眯着眼审视着文书,道:“这件事是皇上的安排,兵部与都督府只是奉命传话。韩都司,这件事未必不是好消息啊。”
韩观听到“好消息”就郁闷至极,摆明的坏消息,听起来像好消息,摆明的好消息,怎么看都想让人哭,这都什么事,莫不是还真有转机?
张辅看了看带着笑意的俞通渊,这个人可不是泛泛之辈,他跟着老爹与兄长经过了数十年的战争,是真正名副其实的开国将领,虽然年纪有点大了,但脑子可一点都不糊涂。
他认为是好消息,或许是真的。
张辅又将目光投向文书,看着“便宜行事”四个字,吞咽了下口水,对陷入绝望中的韩观说道:“凭祥关外面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