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朝历代极重耕牛,根本就在于极重农业,没有牛,开荒太难,没有牛,田地耕作太难,没有牛,拉运庄稼太难。
一句话,没有牛,田亩数量就很难增长,农业增产就是个笑话。
张昺有些着急,那么多百姓过来,马上就要分地了,这些地可不是已经耕作多年的老地,而是荒芜多年的荒地,上面不是树,就是草,还有水洼。
现在天寒地冻,砍树可以,就当存点柴火了,烧了野草也可以,就当施肥了,可来年春天,这些地需要彻底翻一翻才行啊。
没牛,拿什么犁地,拿什么翻土啊。
“想办法,至少弄一万头牛,三户一头牛也行!”
张昺踱步,严厉地说道。
徐玉和一脸苦相,摊开手,道:“我的布政使啊,咱大明的耕牛从来都是不够用的啊,这能从哪里找去?”
张昺一拍桌案,厉声道:“我只管要结果,给你们三个月,三个月内解决牛的问题,解决不了,我就解决你们!”
徐玉和目瞪口呆,这算什么事……
参政曹昱见状,连忙说道:“张布政使,这事确实难办,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牛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吹嘘两句就有了。我看,不如给朝廷上本,让朝廷想想法子?”
张昺摇头,厉声道:“解决民生乃是布政使司之职,若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我张昺还坐在这里干甚?再说了,朝廷移民五十万,河南、山东更难,纵是朝廷有耕牛,也会优先给那两地,怎么会轮得上我们?”
曹昱与徐玉和沉默了。
张昺说得也是事实,河南、山东确实很难,去年河南遭了洪灾,虽没有酿成大祸,但大暴雨还是淹没了无数良田,今年好不容易有些收成,勉强自给,又有移民进入,完全是靠着朝廷供养。
山东更不用说,那里疏浚会通河耗费无数不说,今年又遭遇了青州齐王叛乱,白莲教造反,里里外外都需要花钱,听说山东布政使司都已经吃咸菜过日子了,根本拿不出来多余钱财购置耕牛,朝廷不支持都难。
相对而言,北平财政算得上宽裕,尤其是受益于卫所耕田买卖,新商之策,这也是张昺大兴建筑,安置移民的底气所在。
如果北平叫穷让朝廷帮忙,朝廷除了为难之外,说不定还会发怒,整几个官员下去。
曹昱思考许久,一拍手,道:“布政使大人,咱们没有牛,但别人有啊,多了不说,买个五千头过来还是不成问题。”
张昺看着曹昱,急切地问道:“从何处买?”
曹昱笑道:“北元和朝-鲜。”
张昺听闻之后,连连摆手,北元经过宁王、燕王一通乱锤之后陷入了内部混战,鞑靼不敢待在呼伦湖了,已经朝着蒙古高原的中部去了,瓦剌正在上演全武行的斗殴运动,一时半会没人干买卖,至于朝-鲜,现在也不合适,皇上刚刚拒绝了人家的册封,还留了一个公主在宫里,李芳果此时应该正发愁怎么活下去,哪里有时间理睬大明的交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就真没办法了。”
曹昱有些为难。
张昺严肃地看着曹昱与徐玉和,不容商议地说:“若是没有牛开荒,来年这二十万百姓就很难自给自足,势必会成为拖累,到时北平民生上不去,折损的可是全体同僚的利益,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必须……”
啪!
徐玉和一拍手掌,喊道:“张布政使,我们要的是开荒,不一定要的是牛啊……”
张昺看着徐玉和,反问了一句:“不用牛,你去开荒吗?”
徐玉和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就这体格去开荒,地开出多少不好说,自己肯定会累死在那里,见张昺脸色不好看,便说道:“耕牛不好找,但咱不是还有马啊,用马耕不也可行?”
“马耕?”
张昺、曹昱看着徐玉和,一脸的木然。
事实上,马耕不是什么稀罕的事,在很早之前就已经有马耕的记载,比如汉代就已经有“牛马成群,农夫以马耕载”的记录。
又比如西方耕田,多以马耕为主。
中国古代以牛耕为主,原因有很多,除了与精耕细作有关之外,更多的原因是中国马场实在不多,马匹的数量,对任何中原王朝而言都是不足的,战马都快没了,哪里有马匹给你拉去种地,这不是开玩笑吗?
谁能想象的出来,如此大的一个国家,战马的数量不到五万,北平、蓟州与大宁等地加起来,就占据了大明一半的马匹,剩下的战马,才是分布在大同等重镇与京师要地,各地卫所。
你徐玉和现在说要用战马去耕地,这不是要了平安的命吗?他能把那点宝贝疙瘩拿出来让你去耕地?张昺想要呵斥张玉和,可也清楚,这好像是当下唯一可行的解决方案了。
“这种事直接找平安说,怕是会被赶出来啊。”
曹昱有些担忧。
徐玉和自信地说道:“那就不找平安……”
张昺看着徐玉和,无奈地坐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道:“不找平安,谁给我们马匹?”
徐玉和咧嘴一笑:“十二月有大朝觐。”
张昺干脆闭上了眼,这个家伙想让自己到京师直接和朱允炆谈借马的事,让朱允炆给平安下令……
大朝觐是个大事件,三年一次的官员大宴,决定升与降,赏与罚,这种场合见到皇上,就应该说点好听的,而不是给皇上出难题,找麻烦。
“还是先和平安通通气吧。”
张昺可以想象平安的拒绝,说不得还得拍桌子亮兵器。
可没办法,移民来了,开春之后就是开荒,这事耽误不得,耽误过了农时,谁都承受不了这个后果,毕竟朝廷不可能一直给五十万人口提供免费口粮。
来到这里,第一年就必须让移民有口粮,基本上实现自给自足,第二年就有所剩余,添置点家具衣物。如果这些做不到,大移民就是失败的,而失败的后果,将是联锁性的贫困,甚至会演变为一种灾难。
这个结果,没有人可以承受。
张昺下定了决心,起身道:“走吧,去宛平县看看我们的百姓,茹瑺发了狠话,冻饿死一个,他就要我们的官帽官服,你们也不想被一个内阁大臣摘了帽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