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英笑道:“如果能和嘉道理家族牵上线,那以后做起生意来,就好做多了。”
李源乐道:“大哥您这语气和我家五哥当年差不多,我结婚的时候见我认识那么多当官的,心思就活泛了,想着凭我的关系,安排他们进城进厂工作,不比在家里种田更好些?结果到了五九年,全面清退开始了。当初招工进城的人全部清退回去,城里没落下脚,农村的房也没了,一切还得重头再来。我五哥后怕坏了,跟我们说,当初得亏我心肠硬,没答应他们。但凡软一点,今天全家都要坐蜡了。”
娄英:“……”
人家连亲哥哥都不愿走关系,更何况他一个大舅哥?
娄晓娥也笑道:“源子家那么多侄子侄女,十多个都考上中专了,他要是愿意走走关系,留在京城不是难事。结果都让他打发到东北去了,冰天雪地里,去挖石油的挖石油,架电线杆的架电线杆,遭罪死了,我就说他心太狠了,亏他那些侄子那么尊敬他崇拜他。”
谭月梅都不落忍,道:“这又是为什么?东北啊,半年都是冬天,多苦啊。”
李源身上仿佛在绽放圣人的智慧光芒,在脑后形成了一个圈,义正言辞道:“有多大能耐,吃多大饭。不经历风霜雨雪,哪能成大事?
就算我强行扶上马,也只是温室暖棚里的植物,看似也能长的高大,可实则根基不壮,一场大风死的更惨。可是妈,您散步的时候去山顶看看,哪怕一株小草,想拔出来都不是那么容易。
为什么呢?因为它经历风雨成长起来,根系发达旺盛。
这个道理很多人都懂,但大部分都做不到,总有人想走捷径。
但我从来都不会答应,因为我对家人的要求更严格些,就得让他们先吃苦,吃上十年苦,熬过去的再说其他,熬不过去的,就当个普通人吧,强扶上去,最后也只能是害人害己。”
娄晓娥、娄秀看着李源的目光里都有异彩,谁会不喜欢这样睿智的男人呢?
娄英那叫一个气啊……
哪怕李源拿他五哥举例也行,结果越说辈分越低,最后说起侄子侄女来。
这是拿他和李家的小辈做类比。
实在不当人子!
娄俊也是苦笑,心里在想,要是当初自家老子娘也有这种狠劲,说不定他也能熬出来,不像现在这样,自己都能感觉到能力的上限,特别是和李源比起来,这种感觉很不好。
娄振涛看到自家两个女儿的样子,心里有些失落,让他明白,女儿到底是嫁出去了,成了别人家的人,指望让她们帮忙说好话,拉扯娘家一把,并不容易……
不过,他还是要比娄英、娄俊看的远些,道:“源子和患者的关系很纯粹,这很好,没有算计,不夹杂太多利益往来,反倒能相处的更长久些。
可是呢,他就一间龙虎堂,那些富贵患者想表达一下谢意都找不到地,总不能像义安那样,一次买那么多药吧?
越是富贵人,越把命看的重要,也就越想表达谢意。
没地表达怎么办呢?
我们家和李家关系这么亲近,别人看在眼里,多半还是会照顾一下你们的生意,这已经让你们沾很大的光了,总不能再让源子开口,帮你们拉生意吧?是你们做生意,还是源子做生意啊?”
娄英反应过来,惭愧道:“爸,真没那个意思。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合作的机会……”
娄振涛都笑了,道:“合作?实力对等的才叫合作,你连人家九牛一毛都比不了,合作什么呢?还是要脚踏实地,用心做事。”
李源在一旁乐,老泰山说的不错,但也不全对。
和患者保持纯粹的医患关系,不代表他不会索取应有的报酬。
恰恰相反,他不仅会索取,还会索取高额的报酬。
人家不会找不到地儿感谢,说不定病好了后,还会觉得他狮子大开口,没地儿拾掇他,反倒在娄家身上找补找补。
当然,这种情况比较少。 大多数,娄家多少还能沾到一点光的。
只是不会像娄振涛以为的那样,别人会把感激分润到娄家身上……
不过,娄家愿意这样想,李源也乐见其成。
毕竟,他一个人娶了娄家两个女儿。
……
港岛半山区,罗便臣道。
嘉道理家族大宅内。
老罗兰静静的看着对面坐的一个须发皆白,穿着唐装的老人,这位老人是粤东药局陈李济的嫡系传人,陈国驹。
陈李济是比乐显扬创办同仁堂还要早六七十年,当今中国最古老的药铺,真正的医学世家。
慈禧老妖婆常年磕的乌鸡白凤丸,就是他们家的……
早在大陆还在闹北伐时,陈国驹就已经过海来了港岛,和嘉道理家族是老相识了。
对于他的医术,老罗兰是信仁的,只是对于他的心疾,陈国驹也拿不出更好的药来,但他在中药配伍上的经验,相当丰富。
此刻,陈国驹正在闭目细细品味一丸速效救心丸……
过了好一阵后,他又拿起一丸,放进口中。
如此反复差不多经过了一个小时,连食六粒后方止,惊叹道:“了不起,实在了不起。舌下含服,可明显感觉到心脉舒张,但药效很短,对解急症有奇效,却不必担心劳损身体。用西医的说法,就是药毒性很小,副作用很少。厉害啊,厉害!”
听他这么说,老罗兰满脸带笑,道:“是的,刚才已经让人服药后做了心电图监测,医师们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来中药,也能起效这么快。陈,你有没有办法,分析出这个药的药方?当然,你不要误会,我很尊重药方的主人,也会在他那里一直治疗。只是,你懂得,这种救命的药……如果能掌握在自己手里,还是要放心的多。”
陈国驹摇头道:“药方如此之精妙,更难的是,通过泛成丸药,各种药材药性相互中和,药材本身的气味早已发生变化,很难摸清准确的药方。如果是煎药,还能从药渣里品出几分来,丸药就不要想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老罗兰也没太失望,耸耸肩笑道:“那好吧,看来我要好好和李相处了。硝酸甘油的味道实在令我作呕,这个小药丸就好多了。”
陈国驹问道:“姓李?是哪里来的高人?”
他下意识的就想到他知道的那个李家,陈李济、陈李济,一陈、一李,两姓合力,济世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