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新奇地学着他的动作,用双手捧着酒杯,移往唇边,一股浓郁的酒香再度扑鼻,几乎就要乘着酒香滑入喉中。
霎时,手中的酒杯突然一震,酒水只轻轻沾上她的双唇后便离开,同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而从杯缘溢出,沾湿了星临的手指。
星临看着自己的左手腕,正被另一隻大掌用三隻手指头箝制住,而那个坐在她左后方的大掌的主人,在下一秒中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她手中的酒杯取走,用力地放回桌面。
「呯」的一声,点缀着红梅的白瓷酒杯应声破裂,里面的酒洒了一桌。
「……呃,咳咳,我说护卫大人。」
受不了这僵冷的气氛,荆榛这个东道主开口缓颊道:
「我知道你有责任在身,但也才喝第二杯酒而已,真是不给我这请客的人面子啊!还是说,你怕这酒有毒?」
万里没有回应,倒是滴酒未沾的梧桐,突然以过分警觉的神情盯着那壶酒,像是真的信了荆榛的生动比喻。察觉自己说错了话,荆榛连忙笑道:
「啊──我随便说说的啦!你别紧张,这酒能喝的!我不就喝了吗?」
为了让场面变得和缓一点,荆榛也帮梧桐斟起酒来,只不过,梧桐却以飞快的速度用手掌盖住了他面前的那只酒杯。
「不用了。我不渴。」
「你这傢伙,又不是什么大姑娘小姑娘的,居然还这么扭扭捏捏?人都已经跟着来到柳门竹巷了,还装什么样子不喝酒啊?」
对待身为护卫的万里,荆榛必须十分客气,顶多只用冷嘲热讽轻轻带过,但对于也算认识一场的梧桐,他可没这么好说话。他一把将梧桐手下的酒杯抢了过来,硬是斟了满满一杯酒后,才又递还给他。
「不、不行啦──」
惊慌不已的梧桐眼见荆榛如此霸道,只能向在座的其他人投以救求的眼神。本来只想置身事外的颓波,这才终于开口道:
「有些人不是不想喝,而是不能喝,你别强迫人家。」
「什么不想喝不能喝的?哪有这么多怪规矩?而且你要不想喝酒,跟我来这儿干嘛?」荆榛后一句是对梧桐说的。
「这……我还不是被你强迫来的吗?而且,这里可是柳门竹巷,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同伴们步入如此危险的地方呢?」
「哈哈哈哈,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这里又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窑子舖,不过就是赏舞喝酒,哪有什么危险呢?喔、是怕梧嫂吃醋?」
「你不懂。我没话跟你说。」
荆榛轻眺的言语惹得梧桐满脸的不悦,只是用竹筷将眼前那杯酒推得远远的,荆榛看他这么坚决,觉得没趣,就不再劝他喝酒了。
在他们为了喝不喝酒这事争吵时,星临一直愣愣地看着仍悬在半空中的手指头,暗暗烦恼那沾了酒水的手指头该如何是好。等它乾吗?好像有点蠢。擦在身上吗?只怕会沾上酒气,万一回王居时被父王发现,少不得要一顿骂。
乾脆……用舌舔乾好了!
她才一有这个念头,连手指都还没往唇边放,身旁的万里却似乎已经察觉到她的想法,硬是把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从袖口里拉出一条帕子,俐落地擦去了她手指上的酒渍。
这样主导一切的强势举动,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星临更是看着那瞬间就被擦乾的手指,愣得说不出话来。是怎样?这么不想让她碰酒吗?还是在嫌弃她如此大不拘小节的举动难看呢?
星临一个抽手,挣脱了他的束缚,坐直了身子,回头对他怒道:
「你到底想怎样?刚刚不准我来柳门竹巷,现在又不准我喝酒。护卫不是只负责我的生命安全吗?还是你要说,这一切都是父王下的令吗?」
万里坐得直挺挺的,脸朝前方,不过黑纱下的眼睛,却落到了右前方的星临身上,将黑纱外的她的怒顏尽收眼底,用平淡的口吻说道:
「国主没说。」
「那就不要管我!什么时候连个护卫──好吧!即使是父王很看重的护卫──也可以对我想吃什么、喝什么,甚至是手要怎么用乾,表达意见了?」
「我可不想管你,只是……」万里透着黑纱,望向一边吃肉一边喝酒的荆榛后道:「如果你不想像他一样,连隻青鸟都捕不到,就最好别碰酒。」
荆榛突然被拉进了他们之间的争执中,在犹豫要不要将含在口中的酒吞下去时,微微呛了一下,用力地咳了好几声,最后才吃力地抗议道:
「你、你们一个个的不喝酒就算了,我喝酒也碍着你们了?话又说回来,喝酒和捕青鸟有什么关係?瞎扯。」
万里轻睨了他一眼,淡淡说道:「练武之人,喝酒伤身。」
「伤身?伤什么身!喔,你是拐着弯说我弓术不好吗?哪里来的歪理啊?不过就是捕不到一隻故意飞得老高的青鸟嘛!就可以把我这几年来的战绩都一一抹去吗?」
荆榛反应强烈地撼卫自己的主张,却发现身旁的颓波已经笑岔了气,更是惹怒了小心维护身为狩猎队队长尊严的荆榛。
「喂!颓波,你也不要光笑,说句话啊!你也喝酒的不是吗?怎么也不见你的武功有退步过,公主也没有听说过吧?」
话问到星临身上,但她却只是怔愣着,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喝酒伤身,所以师父从不喝酒,还千叮嚀万交代星临不能碰酒,只是她问为什么,师父却又三缄其口。有时候,她因为场合需要,或是基于礼貌,难免要喝上几杯,就像刚刚荆榛给她倒了杯酒一样,但隔日见到师父,总免不了要被他灵敏的鼻子察觉,然后罚蹲马步两个时辰,听他在耳边叨唸着「练武之人喝酒伤身」。
语气就跟刚刚的万里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