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那是身旁的护卫一改方才的失态,尽责而贴心地凑上前的轻声呢喃,但她有那么一瞬间,却觉得那是发自内心的担忧。星临回过神后,将心中的忧愁化为字字句句。
「我没事。只是突然觉得父王说的对,我不该来柳门竹巷的。」
荆榛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容易让人察觉的锐利。「怎么会突然这么觉得?你究竟是看见什么了?不就一个舞孃吗?还是说……」
没等他把话说刚,星临便摇摇头,轻叹了口气。
「也没什么,就是觉得那舞孃那么美丽、那么灵气,却被现实困住,无法前进,觉得她就跟……那隻被关在铁笼里的白鹿一样,但又不一样。」
「啊?」
「虽然我救了白鹿,但难保牠不会再被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捉住,然后又会像她一样被困在牢笼里……不行,我还是得回去找牠。」
听星临的烦恼来自白鹿,荆榛这才松了口气并自得意满地安慰道:「哎呀!没这么容易捉到啦!我们狩猎队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将牠团团包围,捉了起来……」
「你不是喝酒吗?」星临疑问道。
「啊?」
「要是碰上了不喝酒的人,一定一下子就会被捉住的。」
「你……呛我呛够了没?」
荆榛尷尬地放下手中的酒杯,也不知道该不该再继续喝下去,为了掩饰自己的侷促不安,他往身边的颓波望去。
颓波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笑容,并带着严肃的表情与语气对星临道:
「你要担心的人也太多了吧?又是白鹿,又是你师父。别忘了,你还想为了你姊姊去捕青鸟呢!真贪心。」
他的说法却是星临最不能苟同的,足以让她不假思索便反驳道:「对!我就是贪心!我要我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全都好好的,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天真是好事,无知却很愚蠢。我真可怜你的师父,教出了这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徒弟,以为这世上一定存在着不伤人就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偏偏却又因为自己能力不足而误伤人性命,让他想偷得浮生半日间,也没办法。」
「你──说我就说我,干嘛要扯到我师父身上?」
「为什么不?不知道你师父是怎么了,当初竟然会觉得人类最珍贵的品性是『善良』。呵,善良的确是很不错的品性,但却做不了什么大事,在很多时候反而会成绊脚石,比如,收了一个像自己一样心地善良的徒弟,却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徒弟步入他的后尘……」
把话说得愈来愈严厉的颓波,瞅了万里一眼,挑衅般道:
「对吧?护卫大人。」
本以为会继续闷不吭声的万里,竟开口说了长篇大论。道:
「善良有什么不好?在我看来,公主殿下全身上下唯一可取之处就是这个。反倒是她师父……既然这么嫌弃她,为何还要收他为徒呢?既然后悔了,为何不将她逐出师门?」
「你以为他愿意?人世间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就算是神也要遵守天条。要是人人都能随心所欲,天下岂不大乱?」
「哼!这话由你来说,还真是怪。最为所欲为的,不就是你吗?」
「……」
「而且,有哪个遵守天条的神会一口气把一个国家给毁了?祂是看不到在那个国家里,还有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吗?」
「……」
听着他们两个一来一往的对话,星临愈发觉得事有蹊蹺,莫非……
「你们该不会都认识我师父吧?」
一句疑问,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不安分的悬疑因子,似乎在等待着最不耐烦的人率性出声。
「你们知道对不对?」
他们依然沉默,让星临不自觉地往坏处想。明明就不知荆榛知道,他们却还是保持冷静地看她一个人着急地向荆榛询问师父的下落?觉得在看好戏吗?还是说……
「该不会是你们其中的谁,捉了我师父吧?」
荆榛急忙撇清道:「欸欸欸,公主殿下大人,你可别把我扯进去喔!我要找的从来都只有能赚钱的野兽。而且能当你师父的人肯定很厉害,我这爱喝酒的绝对没法子捉住他的啦!」
颓波也带着些许不悦着神色,轻挑地说道:「你真是三句不离你师父耶!这么想你师父,要不我就大发慈悲做你师父吧!快,叫句『师父』来听听。」
眼前的那两个人都顾左右而言他,而身旁的两个人,却都默契十足地不说一句话,星临觉得自己被深深地孤立了。是看她年纪小所以不在乎吗?被看轻的感觉,让气氛充斥着剑拔弩张,并悄悄在无风的初秋时节沸腾。
当她想再进一步追问时,舞台的方向传来了一句凄厉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