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奚一愣。
茯芍拉了拉他,“走嘛。”
陌奚喉间微涩,饱胀的情动冲顶而上,逼得他眼热心悸。
芍儿、芍儿、他的芍儿、他独一无二的美玉,怎能如此温柔、如此可亲。
在茯芍的注视下,他微笑颔首,反握住茯芍,同她一起游出了石门。
厚重的殿内在二妖身后合上,门关之后,覆海上的灵玉灯逐一熄灭,整个殿内都陷入深邃的黑暗里,唯独灵玉榻散发着璀璨火彩,而在灵玉榻靠着的墙壁上,亦有几点碧芒微微闪烁。
仔细看去,墙上的那些似乎是几块蛇鳞。
……
茯芍做好了入秋的准备,她认为陌奚的异状皆因发青期来临,只要交了尾就一定会好转恢复。
她送丹樱去了宗亲府,准备回来就去找陌奚交尾,安抚他的不安情绪。
却不想,在她送别丹樱的时候,陌奚也迎来了一位故妖。
斜阳照拂下,白玉王牍上陈列着二三十只瓷盘,盘里盛着各色颜料,从蓝灰到霞红,每一种都市面少有,色泽华贵,极不寻常。
陌奚手中执着最小一号的玉雕笔,鹿尾毛做的笔,比一般的更加柔软细腻。
他蘸了盘中的颜料,在面前的纸上勾勒二三,几笔轻描便绘出写意的花草。
被秋日烘晒的空中有浮尘悬游,明媚的日光打在纸上,折出类似皮的质感。
他端详着纸上的花,看了一会儿,扔去了地上,换笔去蘸下一盘涂料。
妖是陌奚扔画时来的。
他布画下一幅,口中迎了句:“回来了。”
“王上。”
陌奚专注着手中的新画。
花卉有了雏形后,他对着阳光凝视了一会儿。
随即,又将其拂去了地上。
翠瞳里的视线从落画上抬起,当看见满殿废稿中立着的白衣蝎辫的少年时,陌奚唇畔浮现出了两分笑意。
“许久不见。丹尹,在边境一切可好?”
丹尹扁了扁嘴,“王上大婚都不叫我,难道丹尹已经失宠了么?”
近一年的流放并未改变他什么,对丹尹来说,极恶之地可比死气沉沉的王宫更有趣。
“不叫你的,可不只是结道大典。” 陌奚搁下手中的笔,“丹尹,就这几日,你族中可是发生了件好大的事。”
“我听说了。”丹尹咧嘴,“外面都在说,丹樱谋杀王后,最终只被判了十年。”
他哎呀呀地感叹着,“王上,这是第二次了。她强上你的时候,你留了她一条命,现在她谋害王后,您居然连罚都不罚——要不是王后太过美味,我还以为您爱的其实是我姐姐呢。”
陌奚微笑,“丹尹,我现在的心情可不是很好。” “好、好~”丹尹抬手,“我不说就是了。”
“既然你不打算去探望自己的亲姐姐,那就去见见王后吧。”陌奚道,“她一直挂念你。”
少年瞠目结舌,“王上,要我去找王后?”
陌奚弯眸,没有再重复命令,只是轻声呢喃,“监察组,也该运转起来了。”
丹尹意会了然,勾唇露出可爱的梨涡,以及一双尖利的毒牙,“是,丹尹明白。”
他从满地废稿上踏过,有的正,有的反,正面朝上的纸张上皆是朵朵盛开的海棠。
花绘笔力深厚,可姿态潦草,像是久负盛名的狂放派大家突然改向了婉约流派,但再怎么隐忍,也控制不住细节处暴露本性张扬,到后来,甚至透出两分被掣肘的烦躁。
陌奚抬手继续作画,提起笔才发现,桌上二十七种颜料都已试尽了。
没有一种让他满意。
搁下笔,他扫过满地废稿,看着这些不上不下、始终差一分火候的海棠,颓靡之中夹带了躁戾。
陌奚弃笔坐下,眼前的王牍上不是不中用的颜料,就是留不住茯芍的王玺。
他看得生厌,想要抬尾顶掀了这张摆满废物的案牍,临了,却扫见了桌角立着的一支琉璃瓶。
琉璃瓶里斜插着一支千丝菊簪。
陌奚抬手,掠过每一瓣花丝,满头墨发披散了一身,发簪就在指尖,他却没有动弹。
脸上的花妆也有好几日不画了,不是疏懒怠慢,而是他想画的海棠,始终找不到更新、更好的涂料。
……
茯芍惦记着陌奚的异状,送完丹樱之后,准备和王后宫里的灵玉们道个别就去找陌奚交尾。
她心事重重地跨入璗琼宫,游了两步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转身四顾,茯芍发现酪杏不在。
酪杏是最喜欢自己回璗琼宫的,今日她来了,却没听见平日那声雀跃欢喜的“芍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