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煦梁出言宽慰:“飞行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是许许多多个平安起降。你对得起自己,问心无愧就行。”
江新年低着头,不肯看人。褚煦梁似乎看见有一滴水砸进了对方面前的碗里,然后听见江新年克制着嗓音说:“可我还是怨自己。”如果不是他疏于对政策法规的复习,那么别人就是想找茬也无从下手,最后不得不同意恢复他的机长资格,所以归根结底还是要怪他自己。
“这不怪你。”褚煦梁心脏漫过一阵酸涩的疼痛,动了动手指想过去拥抱他。半晌,人却还是坐在原地。
一顿饭,两个人都没吃多少。褚煦梁没喝酒,将江新年送回小区,然后自己在车里坐了许久。
开车回去的路上,陈震给褚煦梁回了电话。他说:“小江离职的时候是不是跟公司有过什么不愉快?”据他打听到的消息是,前东家用了“不识好歹”来评价江新年这个人。很显然,局方这次来的检查员同江新年的上一任公司e航有一些交情。
褚煦梁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紧一紧手指,在陈震面前他没有表露内心的情绪,只感谢对方的如实相告。
江新年开门回到自己的公寓,从外边的秋夜甫一进到屋里,扑面一股浓重的烟味。江新年这才惊觉自己之前是抽了多少的烟,他快步去把窗户打开换气,又胡乱地将茶几上易拉罐里积的烟灰和烟头一齐扔进垃圾桶。
忙乱间碰倒了放在桌面上的空保温杯,那个深蓝的保温杯哐当一声跌到地砖上,发出惊心的脆响。
江新年连忙捡起杯子上下查看,杯底的地方被磕了一个小凹痕,蹭掉一点蓝色涂层。江新年心疼不已责怪自己笨手笨脚的同时将它拿去厨房冲洗干净。他住的这一栋在边户,从厨房窗口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小区大门。
那辆青灰色的车仍然停在那里,在他刚刚下车的位置。
就是这么一瞬间,江新年突然就释怀了。诚然他是遇到了一些操蛋的事,今天下午他脑海里甚至闪现过了不想干的念头。但同时,他也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
江新年扪心自问还想飞行吗?答案是肯定的,不让他过机长又如何,大不了当一辈子副驾驶!褚煦梁说得对,飞行是许许多多次平安起降,不是今天那个刘教员一句话就可以全盘否定的。
江新年突然笑了,望着那个车影有点儿想立刻跑下楼去,奔下去告诉褚煦梁,他是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的。 但想了想又觉得实在太冲动,理智上来讲他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江新年拎起衣领闻了一下,然后嫌弃地把自己关进了浴室。
第二天一觉醒来,江新年手背捂着额头有一点不愿意面对现实。倒不是因为他的考核结果,对于这件事虽然难过但他也已经能够接受了。他不愿意面对的是自己昨天晚上在褚煦梁面前展现出的脆弱。江新年寄希望于自己能把昨晚的事给彻底忘掉,好像这样就可以自欺欺人地将记忆也从对方脑海里抹除一般。
接下来的一周江新年都没有飞行计划,大概公司排班的认为他情绪不佳需要一点时间调整。但江新年真的很想冲到机资处去摇着对方的肩膀告诉他:我很好!我没事!我完全能够保障航班的安全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