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掌柜,坐下谈吧。”丹菲和气地点了点头,自己也在榻上坐下。
牛掌柜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丹菲两眼,道:“早闻五娘回到长安,老奴听了很是欣慰,只是一直未曾来请安,还请五娘宽恕。”
丹菲爽朗道:“牛掌柜深得父亲信赖,我便也视你如心腹。我知你关心我的安慰,那些虚礼,不用也罢。”
牛掌柜面露欣赏之色,俯身道:“老奴深得刺史知遇之恩,愿为五娘效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牛掌柜说得严重了。”丹菲微微笑道,“此次请你入府,也是有件小事请你帮忙。”
“五娘只管吩咐。”
丹菲开门见山,取出了凭券,道:“我有一样东西,寄存在丰满记里,牛掌柜可还记得?”
牛掌柜略一思索,道:“年后蕲州那边送来许多包裹山货,老奴记得确实有个包裹,单子上写着要五娘亲收。老奴当时还纳闷,以为是蕲州那边送错了。”
他语气轻松自若,似乎并不知道包裹里是什么东西。
丹菲把凭券递了过去,道:“东西没送错,却是管事把单子写错了。包裹里是我绣来送给阿婆的观音像,本该斜着给母亲收取的。后来兵荒马乱的,我都差点忘了这事。现在看阿婆身子不好,才又想了起来。牛掌柜明日就把这包裹送过来吧。对了,听说丰满记的铺子里,有不少好布料。母亲正打算去南山佛寺给父亲和阿兄做一场法事,牛掌柜下次来,送些布帛来。我们好布施给寺庙。”
丹菲有条不紊地吩咐着,语气轻松,脸上似笑非笑,愈发显得深不可测。
牛掌柜接过凭券,看了一眼就收起来,笑道:“五娘太过客气。您要铺子里什么东西,吩咐一声就是,何需拿凭券出来?”
这凭券是给曹丹菲用的,段宁江本人来取,自然用不上。
“你们货物进出总要做账,有个凭券好写明细。”丹菲和气地笑着,一派大家闺秀的端庄优雅。
“五娘心细,老奴惭愧。”牛掌柜叩首,“老奴明日就将包裹和布帛送来给五娘验收!”
“有劳管事了。”丹菲这才露出和煦的笑意,道,“我也与你说句实话,如今分家已成定局,母亲整日都忙着清点算账,忙碌得很。这些琐事,就由我来操持。牛掌柜也不用声张的好。”
牛掌柜急忙道:“五娘放心。老奴一定把事情办好!”
“这样我就放心了。”丹菲缓缓点了点头。
送走了牛掌柜,丹菲走出侧厅,就见刘玉锦和八娘各捧着一罐子果酿走了进来,笑嘻嘻地让她品尝。如今是初夏,正是吃糖酪樱桃的好时候,新鲜的脆桃也已上了市,鲜美可口。三个女孩坐在席垫上,吃着果露点心,倒是十分轻松惬意。
“可都吩咐好了?”刘玉锦趁八娘不注意,凑在丹菲耳边问。
丹菲点了点头。 “他可信?”刘玉锦不安。
“若他已被人买通,东西早就到了别人手里,那韦家的人何必还来找我麻烦?”丹菲道,“不过我摸不准他是否知道包裹里的东西是什么。”
“姐姐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八娘忽然问。
丹菲浅笑道:“妹妹可知道这个卢十二郎是什么来历?我今天怎么见大伯娘和母亲的神色有些怪。”
“我也不知道。”八娘摇头。
倒是旁边的合欢笑了起来,得意道:“几位女郎有所不知。早两个月,那卢夫人就曾拜访过咱们家,有意说亲,想为十二郎聘娶我们家女郎。大夫人嫌弃他貌丑无能,不乐意结亲,就想推到我们二房头上。二夫人顶住了也不肯。不料今日一见,他竟然大变了样!两位夫人显然是又把他相中了。你们说奇不奇?”
八娘拍手笑道:“先前二姐讥讽五姐,原来是为了这个。现在她可吃了瘪了!”
刘玉锦扑哧笑道:“我看这十二郎就算掉了几斤肉,性子也没什么大变。不见他先前一个劲瞅着五娘,后来四娘一笑,他又丢了魂似的跟着走了?如此轻浮薄浪之人,就留给大房消受的好。”
“锦姐姐说得对!”八娘道,“回头我要和阿娘说,千万不可把五姐许配给他。”
丹菲扑哧一笑,道:“婚姻之事,当有长辈做主,做晚辈的怎么好插口?你年纪也不小,可得学着端庄稳重点,谈吐谨慎,别动不动把什么婚嫁之事挂在嘴上。”
八娘嘟着嘴,有些不服气,倒还算听话。这个五姐虽然为人低调温婉,但是别有一番威严气势,面对二娘的刁难也一贯从容不迫。八娘早先有些排斥她,可经过狩猎遇险之后,也渐渐认同了这个亲姐姐。
丹菲舀了一碗冰镇的糖酪樱桃,兑了点鲜榨的桃露,递到八娘手里,道:“如今分家在即,家里风波不小,我们都该低调小心行事。卢家这个十二郎,我看也不是良配,由着大房几个姐姐争夺就是。依照二姐和四姐的性子,不闹出点事来是不罢休的。我们只管看热闹就好。”
她这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昙儿匆匆跑进了院子来,布满细汗的脸上有着一种混着着惊愕和鄙夷的神情,道:“女郎,后花园里出事了!四娘跌倒落水了!”
三个女孩都吃了一惊。刘玉锦不禁对丹菲道:“这热闹来得还真快呀!”
昙儿一抹汗,道:“还有,还有……是卢家十二郎跳进池子里,把四娘抱出来的!”
咣当一声,八娘手里的碗跌在席垫上。她瞠目结舌地朝丹菲拱了拱手,语气极之崇敬。
“五姐真是料事如神,女中诸葛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