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去了,」我大声道:「只能从右边树林绕过去。」
「只要到得了就好,」露儿也大声回道:「随便你怎么走。」
我于是直接右转走进树林,在那儿我截了两段树枝,用藤蔓紧紧缚在露儿的腿上充当夹板,然后又削了一根粗细合适的木头给她做柺杖。
「你终于累了。」
露儿边说着边接过柺杖,脸上表情古怪,既像是生气,又好像有点不捨。
「我不是累,」我连忙道:「只是再往前会遇上敌人,所以…」
「既然你都知道会遇上了,像之前那样躲开他们不就行了?」「所以敌人前背你
「你不知道,这里的敌人是头目,躲不掉的。」我解释:「这里是关卡,不打败头目,就过不去。」
「不用说,这一定又是你的游戏记忆了。」她似笑非笑,「走吧,看看这一次你记的准不准。」
她柱起柺杖,一拐一拐地跟在我后头往树林内走去。
树林内古木参天,落叶和湿气在空气中混合出一种特殊的难闻气息。我手握着乌玛刀,脚下一步接一步缓缓移动着,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露儿被我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气氛感染,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问道:
「是什么敌人?看你这么紧张。」
「红细胞。」我简短答道,同时被一隻突然窜飞出的大怪鸟吓了一跳。
露儿脸一沉。「又是他们!这次有几个?」
我伸出左手食指比了比。
「一个?那还好嘛。」
我不答话,又横过手上乌玛刀,和左手食指交叠比出了一个十字。
「什么?十个!」她差一点惊叫出来。
我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见她一脸惊慌失措,忍不住笑了出来。「骗你的啦,只有一个而已。」
她斜目瞪了我一眼,两片微微噘起的嘴唇颤动着,看来很是恼怒地转过了身去。我正为自己这一时兴起的无聊举动后悔,瞥眼间却瞄到她有如花朵绽放般偷偷笑着。
「嘿嘿,我还以为她身上没有笑这种细胞呢。」
我心中正暗暗窃喜,突然间周遭气流一阵不寻常的波动,当即直觉不妙,于是一拦腰抱着露儿扑倒在地,只感觉头上倏地刮过一道劲风,紧接着「啪啪啪」响着一片振翅之声飞离开去。
「是什么东西攻击我们?」露儿强忍着脚上痛楚问道。
「飞魔德罗巴巴。」我按下暗挚,乌玛刀瞬间从短刃变成长刀。
「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皮肤会随着四周环境变换顏色隐藏形跡。」我边说边扶起她,「肉眼要看到他很难,除非是有红外线感热装置。」
「那怎么办?我们的头盔都掉了,哪来的红外线?」露儿道:「不然我们也啟动隐形装置,至少谁也看不见谁,打起来公平点。」
「没用的。」我摇摇头,「他的眼睛可以看见红外线,就算隐形了,他也侦测得到我们的体热,更何况少了头盔,我们的脑袋也隐不了形。」
露儿没再说话,眼中略略闪过一丝难以和对方抗衡的惧意。
德罗巴巴在我们顶上倏乎来去,翅膀拍动声加上他的尖锐叫声,交织成惊心刺耳的夺命音符。我一手持刀,一手拉着露儿,摒住呼吸随着头上声响不停移动着视线。忽然间德罗巴巴落在我们前方树上静止不动,肤色转换间依稀现出了完整形貌:貌似恶魔般头角狰狞的脸孔,半人半蜥蜴的身体,大鹏展翅般的巨大翼膜,右手箕张着五支刺刀一般的尖利钢爪,左臂自肘以下则是可同时发射机关砲和小型火箭的多重枪管,各种互不相容的特徵活生生地凑在一起,构成了眼前型态可怖的异型生物。
「这傢伙…」露儿迸出一句:「长得可真丑!」
与此同时,德罗巴巴的身形好似和空气融为一体般从眼中瞬间消失。
我料想他的目标必定不会是我而是露儿,于是奋不顾身抢上,假想着从他刚才的位置扑下的可能途径,对着露儿面前的空气看似漫无目标一劈,怪叫声传出的同时,我的手上也明显感受到刀锋斩过物体的短暂迟滞,紧接着半截尾巴突然在地上现形,还兀自喷洒着绿色的汁液抖动不已,然后便听一阵振翅声夹着劲风往上头迅速窜离。
「怎么样?」我忙不迭扶起跌坐在地的露儿,「有没有受伤?」
「还好,肩膀上被抓了一下。」她略有馀悸地说着,「幸好你这一刀来得及时。」
头顶上飞来窜去的声响始终未停,我抬头环视四周,唯一能见的只有一缕由断尾之处涌出的绿血在空中盘旋穿梭,洒得四下一片噁心,旋即在我们正前方停住不动。
「快跑!」
我说着拉起露儿飞身一纵,堪堪躲过德罗巴巴左臂中激射出的一排机关砲子弹,起身时只听露儿从齿缝中迸出一句:「好…好痛!」随即虚弱地靠在我肩上,咬着牙脸色苍白如纸。
「怎么了?」我紧张地问道:「是中弹了吗?」
「不…是我的脚…」
该死,我只顾拉着她闪躲,一时忘了避开她断掉的那隻脚。
此时身后传来火箭发射的破空之声,我不假思索一把抱起露儿,好像抓小孩一般将她夹在胁下奋力一扑,侧着身子从两棵树中间的褐土上滑了开去,回头看时,只见原先所在之处已被轰出了一片凹陷。
露儿软软倒在我身上,一时无力起身,不过此时我可没心情感受怀中娇躯,就只一骨碌站起身收起乌玛刀,双手将她横抱怀中,闷着头就往树林中逃窜。
背后德罗巴巴如影随形地紧追不放,手臂上的旋转机砲不间断地怒吼着,轰得周遭断枝尘土四下飞扬。我抱着露儿不停地从这棵树后换到那棵树后,藉着粗大的树身阻挡好像在洒水一样不停射出的子弹,慌不择路中只觉脚下越踏越软,忽然间眼前一片开阔,出现了一大片状如灰槁的莽莽泥沼。
此时小型火箭再度袭来,我无奈只得往前飞纵,无可选择地跃入了泥沼之中。
机关砲和火箭在四周轰起一滩又一滩的烂泥,我极尽所能在黏稠浓糊中费力移动,只觉身体越陷越深,没多久烂泥已几乎快要没到胸口,我必须将露儿扛在肩上,才能使她不至于浸在泥浆中,心中正打算要兜个圈折返回树林,不料脚下陡然一松,整个人已然深陷泥淖中,眼看就要没顶,危急间露儿一手抓住我的衣领,一手掏出乌玛刀一按,刀尖倏地飞出,紧接着迸裂成爪状,连着一条细如毛发的合金钢丝牢牢抓住沼边一株粗如檜木的巨大茎蔓,这才止住下沉之势,千钧一发地将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
此时对方的攻击骤然而止。
我挣扎着鉤上露儿手臂,相互搀扶着半游半爬来到沼边,气喘吁吁地靠在茎蔓上,心里正纳闷对方的攻击怎么突之间然停了下来,就听「噗噗噗」一阵收翅落地之声,德罗巴巴已然傲立在对面沼边,四周一片灰濛濛的景色使得他身上有如枝叶交错的保护色暂时无所遁形,不过一阵光影繚绕后,瞬间又已化做一片灰土之色从我们眼前消失,只剩下一对红光炯炯的双眼四下扫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