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平气的七窍生烟,今日是碰到了一个死脑袋了,他立刻打马往回,拱手对扶苏道:“长公子,城楼上那把子人不开门,说是武信侯剿匪没有回来,他们没有军令,不能开门。”
扶苏其实已然听到了,毕竟那副将声如洪钟,嗓音嘹亮,别说是他听到了,怕是后面的圣驾也听到了。
果不其然,嬴政的确听到了,从车上缓缓步下。
丞相王绾立刻走过去,叨念道:“陛下,这个武信侯,才离开咸阳三年,愈发的没有个德行了,明知陛下的圣驾今日便会抵达齐地,竟还去剿甚么匪,那便是不将陛下放在眼中!”
王绾说得义愤填膺,廷尉李斯站出来道:“王相,此言差矣!整个朝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武信侯忠勇无双,为我大秦立下赫赫汗马功劳,如今武信侯剿匪未归,怕是遇到了甚么难事,绝不是有意怠慢圣驾。”
“哼,”王绾冷笑:“谁知那武信侯是不是恃宠而骄?如今他带兵在齐地,住在齐宫,把城门一关,谁知他会想些甚么?”
李斯道:“王相这般说,也要有所根据。”
王绾道:“根据?朝中多少人弹劾武信侯暴虐成性,弑杀天常,难道这些还不是根据么!”
王绾与李斯谁也不肯退让,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起来。
胡亥挑了挑眉,不需要旁人解释,他这般一听也明白了,这个武信侯必然是李斯一派的,否则王绾也不会揪着一个毛病,立刻展开攻势了,李斯也不会竭尽全力的维护。 嬴政眯起眼目,脸色浮现出少许的不耐烦,显然不想听李斯与王绾叨叨,可偏偏廷尉和丞相谁也不想让步,大有在城门口吵起来的架势。
“嘶……”一声轻呼,乃是跟在嬴政身后的皇弟成蟜发出来的。
嬴政回头看向成蟜,道:“蟜儿怎么了?”
公子成蟜没甚么诚意的道:“多谢君兄关怀,蟜无事,只是不知为何,略微有些头晕。”
【打圆场的公子成蟜】
胡亥立刻上前,奶声奶气的道:“啊呀!小叔叔的脸色都不好了,必然是这一路奔波劳顿,小叔叔身子素来不好,快叫医士呀!让一让,让一让,别挡着医士!”
胡亥说着,拨了拨李斯,又拨了拨王绾,似乎嫌弃他们碍事。
嬴政道:“蟜儿不舒服,快上辎车坐下,医士,上车来请脉。”
医士跑上车请脉,将王绾与李斯晾在了一边,二人都有些悻悻然,但他们不是看不懂脸色之人,便闭上嘴巴,不再言语。
医士给公子成蟜请脉,成蟜根本没有大碍,医士只好硬着头皮开了一方安神健脾的方子。
于是扈行的车队便停在城门下,一等便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
“快快!打开城门!怎么能叫陛下等在城门外面?!”
“你们是如何办事儿的!”
“快啊,我叫你们打开城门!”
楼堞之上传来大喊的声音,胡亥险些坐在辒辌车中睡了过去,被这一喊,给惊醒了过来,迷茫的揉着眼睛,道:“哥哥,城门开了么?”
扶苏道:“还没有。”
他给胡亥加了一件披风,以免胡亥堪堪睡醒着了风寒,这才打起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道:“章平,前面如何了?”
章平去看了一圈儿,回来道:“回长公子的话,楼堞上也真是逗!”
方才在楼堞上大喊之人,并不是武信侯本人,武信侯剿匪还未归来,来者乃是武信侯的父亲,名唤冯涛。
别看武信侯领着兵马,冠着爵位,但他的父亲并没有一官半职,说句大白话儿——啥也不是。
冯涛听说嬴政的车驾到了,但是自己儿子还没回来,嬴政的圣驾被挡在城门外面进不来,赶紧爬上楼堞。
“还等甚么?”冯涛焦急的道:“开城门啊!打开城门!”
副将为难的道:“没有将军的命令,擅开城门便是死罪,末将不敢!”
冯涛气急败坏:“你可知晓被你们关在门外之人是谁?那可是天子!是皇帝!是当今的秦主!你们竟然如此大胆,将陛下关在门外,不想活命了!?”
“我叫你们打开城门!我是武信侯的父亲!他都要听我的话,你们竟敢违抗我的命令!信不信,等我儿回来,我便去他面前告你们的状!”
副将还是道:“便是砍了末将的脑袋,末将也不敢擅自打开城门!”
“你……你……”
章平道:“二位公子,你们听听,这上面还喊着呢,武信侯的老爹都来了,那个副将还在执拗,就是不肯打开城门。”
扶苏点了点头,章平奇怪的道:“长公子这是甚么意思?”
扶苏笑道:“武信侯调教出来的兵马,恪尽职守,没有军令不开城门,也算是忠勇。” 胡亥道:“是啊章平哥哥,你若是这个副将,你会打开城门么?”
章平瞬间被问住了,是了,自己若是这副将,会打开城门么?答案自然是不会,章平定与这副将一般,坚持不能打开城门。
这毕竟是城门,是楼堞,乃是守护一方的门户,谁知道楼下来的到底是甚么阿猫阿狗,若是没有军令,便随意破例开门,岂不是坏了规矩,明儿个有这个缘故,后个儿有那个缘故,谁都可以开门,还有甚么规矩?谁还会去听军令?
章平肃然起敬道:“看来这个武信侯,军规森严,还是个不可小觑之辈。”
冯涛在楼堞之上僵持:“你开不开门?”
“你不开门,我自己开!”
“等我儿回来,让他打你板子!”
冯涛扬言要自己开门,可是楼堞的城门如此沉重,他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开,吭哧吭哧半天,大门纹丝未动。
眼看着一个时辰都要过去了,突听踏踏踏的马蹄声狂奔,有人从扈行队伍的后方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