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喊了一声,指尖已经搭在了殷稷手腕上,却不等摸清楚脉象,便察觉有什么东西在指腹下动了动,她下意识摁住,下一瞬耳边就响起闷哼声,殷稷被她生生摁醒了,额头都是汗。
谢蕴连忙松手:“对不住,弄疼你了?”
殷稷喘了口气才摇了摇头:“没事……刚才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你忽然就晕倒了,刚才我想给你诊脉,就摸到……”
她说着摩挲了一下殷稷的手腕,刚才那点动静却已经不见了,她低下头仔细看了看,仍旧没有痕迹……刚才难道是错觉吗?
“摸到什么?”
殷稷撑着床榻坐起来,谢蕴扶了他一把才开口,“你皮肤底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但是我一松手就不见了。”
殷稷目光一闪,也跟着摸了下手腕:“可能是血热生风,你读过医书,应当也知道风胜则动的道理。”
谢蕴确实知道,但是——
“你也读过医书?我怎么不知道?”
“是太医,你也会知道他们,回回诊脉都要先背一段医书,我听得多了自然会记住一些……不用放在心上。”
他扯了下袖子,遮住了手腕,但很快袖子就又被撸了上去,谢蕴抓着他的手腕看得目不转睛,殷稷叹了口气,“真的不要紧。”
他试图不动声色地把袖子拽下去,但刚拽了一点,手背上就挨了一巴掌:“你给我老实些。”
殷稷讪讪将手收了回去,谢蕴的指腹却贴了上来,沿着他的小臂一点点往上摩挲。
他不自觉抖了抖,既担心谢蕴真的发现什么跟着干着急,又被她摸得很舒服,想她多摸一会儿,一时间心情十分纠结,好在廖扶伤很快就到了,把他从这幅状态里解脱了出来。
谢蕴将刚才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太医,等着对方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廖扶伤脸色发苦,他素来是个实诚的人,可碍于皇帝的威压实在不敢说实话,最后只能昧着良心说是血热生风,才引起皮肤跳动,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就好,不必太在意。
谢蕴将信将疑,可还是拿着方子出去让人煎药了。
她一走,殷稷才松了口气,却看着自己的手腕陷入了沉思,这些年恨他的人不少,可他的衣食住行素来都谨慎得很,什么人能对他下手?
“怎么回事?这次怎么忽然发作得这么厉害?”
廖扶伤蹙眉诊脉片刻,微微摇了摇头:“皇上务忧,《中藏经》有云,起居过度则伤肝,《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又云,以其尽力谋虑则肝劳,《素问》则曰,肝者,罢极之本……”
“说人话。”
廖扶伤连忙结束了背书,干脆道:“皇上此番突发晕厥,乃是积劳所致,与那异物无关,皇上近日莫非仍旧不能安寝?”
皇帝睡不好不算秘密,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精神明显要比以往好,廖扶伤本以为他已经能安睡了。
“还有些不安宁。”
殷稷抬手揉了揉额角,他也不是夜里非要去闹腾谢蕴,只是时常夜半惊醒,知道人在偏殿,却看不见摸不着,实在难捱,这两宿因为一点琐事他没有过去,也试过再次入睡,却并不能如愿。
“此乃心疾,皇上要放宽心。”
殷稷苦笑一声,倒也没难为他:“下去吧。”
廖扶伤躬身退下,眼见谢蕴拿了药要去廊下煎,连忙将人喊了过来:“付姑娘,有几句话想嘱咐你。”
谢蕴连忙走了过来:“太医请说。” “皇上失寐已久,长此以往对龙体不利,还望姑娘多多劝解,哪怕能多睡一刻都是好的。”
谢蕴一顿,殷稷失寐已久?
所以先前那次他的夜半惊醒不是偶然?
怪不得招蛇那天他来得比宫人都快,想来也是早就醒了……这事他竟一次都没和她提过。
“我记下了,有劳太医。”
廖扶伤说了几句不敢才打算走,却又想起来嘱咐了一句:“这药其实不喝也罢,皇上若是能放宽心,多睡片刻,比这药有用得多。”
谢蕴应了一声,等人走了才进了门,殷稷已经起身了,正在活动筋骨。
“皇上歇个晌吧。”
殷稷眉心微微一动,他看了眼偌大的龙床,又看了看谢蕴,矜持地咳了一声:“朕日理万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哪有时间歇晌。”
谢蕴一听他这说话的方式就知道这是又要和她讨价还价:“那皇上要怎么样才肯睡?”
殷稷眯起眼睛,纠结都写在了脸上,显然是想提的条件太多,已经不知道取舍了。
谢蕴看得牙根发痒,殷稷这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条件有一个就不错了,为什么他会多到无法取舍啊?
“想好了没有?”
殷稷仍旧迟疑着没开口,谢蕴踮起脚亲了他嘴角一口:“你没有开口的机会了,去歇着,半个时辰后才准起来。”
“……你这是独断,这根本不是我要提的条件。”
这点甜头连利息都算不上,他亏大发了。
谢蕴敷衍着把他推到了床榻上,抬手遮住他的眼睛不许他睁开,掌心却被殷稷的睫毛挠得发痒,险些笑倒在他身上,两人闹了一回,眼看殷稷越来越精神,她连忙克制住了自己。
“快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殷稷这次没乱动,虽然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可呼吸却平缓了下来,谢蕴抓着他的手腕又看了看,确定真的没有什么鼓包,也没有伤痕这才稍微放松了一些,兴许真的只是血热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