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许个好人家?”这是准备二嫁?崔植筠不解相问。
筝没搭理他,她只笑着回身挽起崔植筠的手臂,将人拉上前来,“嘿嘿,阿翁,哪里还需要他给我许个好人家?我跟你讲啊,这位可是伯府的舍人!我啊,已经‘傍’上他了,这辈子吃喝不愁了——”
卖货翁听闻此事一脸震惊,崔植筠更是诧异将她相望。
只有筝自己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
虽然老翁有些不敢置信,可他还是从货箱里取来一支朴素的钗,当做贺礼给太史筝递去。
这已是老翁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他望向筝语重心长地说:“丫头,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嫌弃。阿翁,贺你新婚之喜,望你以后啊,顺心如意。”
老翁祝贺时说的是顺心顺意,而非百年好合。
他那眼神中的意味不可言说。他似是觉得一个小小女使,攀上高门大户的金枝,往后旦夕祸福,谁知三十年在河东还是河西?便只愿她顺心顺意。
筝没推辞,也没解释。
她恭敬着双手接过珠钗,随即簪在头上同崔植筠卖弄,“卿卿舍人,奴家这么簪,您可觉好看?”
崔植筠瞧她这副故弄风骚的模样,着实想要逃离。 筝见他不答,便贴了上去,于他身边低声道:“阿翁,一番好意。你多少意思意思,就当回个利市。崔植筠,掏钱。”
内子放话,外子岂能不遵?
只瞧崔植筠狠狠将人扒去一边,从袖中刚掏出钱袋翻找,就被太史筝捻起了一块银色的东西,送进了老翁手中。崔植筠眯了眼,敢怒不敢言。
老翁端着明晃晃的银子只觉烫手,“丫头这是作甚?一根不值钱的钗子而已,这钱我不能收,不能收。”
太史筝却推让说:“阿翁,这是回给您的利市。图个吉利。往后我就在伯府生活了,不知下次再见是何年何月,也不知阿翁还认不认得。您就收着吧,这也是咱们之间的缘分。往前买东西,阿翁可没少照顾我。再说我们崔大舍人大方着呢,他有的是钱。”
筝言语真挚,听得卖货翁一愣一愣,她便趁机跟他告了别,“好了,时候不早,我与舍人还有事,就不陪您多聊了,祝您生意兴隆——”
“舍人,走吧。”崔植筠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又被太史筝拉着向前走。
府门轻推,二人与崔家的使人跟着消失在了门外。
彼时,卖货翁背起他的扁担,在狠狠咬了口手中的银子后,噱噱念了声:“嘿,这丫头,真行。”
-
“哈哈,阿翁一点没变,还是跟以前一个样。”
门后头,筝摸着门板笑弯了腰,她再想起说亲那日的场景就觉得好笑。
崔植筠却自进门那刻起,便站在廊下惊讶地说不出话。
这太史家…好大。
没想到,内城之下,大内之外,竟还有这样的人家。
太史筝见人不出声,转头碰了碰崔植筠,“舍人?崔大舍人?你怎么了?哦呦!崔大舍人,你该不会是还在为银子的事心疼吧?”
“不是,别叫我舍人。”崔植筠收回目光。
太史筝自讨没趣地哼了一声,背过手便又神采奕奕地向前厅走去。崔植筠跟在后头,有些纳闷,他随口问了句:“院中人都到哪里去了?”
此番若是在伯府,单是门口看门的司阍就得有五六人,更别说进了前院,那众多行走的女使杂役了。然这太史家并非小门小户,怎会自入门起就不见个人影?实在让人生疑。
太史筝闻言走去抓起厅中洗好的林檎,张口就啃了起来,“什么人?爹吗?”
崔植筠摇了头,筝便又言:“不是爹,那还有什么人?使人吗?喏,圆子不是在这儿?我家有契的就她一个,其余嘛,做完工便走,都是按日结的工钱。这会儿不到时候,家里应该只有爹一个。”
话音落去,难以置信四个字布满崔植筠的脸。
不过很快,这样的情绪就转移去了太史筝身上,只瞧太史正疆从后院行来,伴随着他的还有一个妇人急切的声音:“节史老爷,您别这样,真的别这样。我真的得走了,得走了……”
前厅的人,隔着板壁听见这样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语,脸色沉的如空中阴云。谁也不敢说上半句。
浮元子大惊失色,崔植筠默而不语。
筝手中那被咬了一口的林檎也在此时,滚地而去。她的笑容瞬间凝固,这…这是个什么情况?娘啊,你才刚去了十五年,十五年啊,而闺女也只出嫁了三天,爹他怎么就变了心!
筝心里的泪翻涌而来。
林檎咕噜噜滚向来人的脚边,太史正疆站定厅前,在俯身拾起地上的林檎后,朝筝大骂道:“臭丫头,不像话,三日不见,你都敢浪费东西了。这可是你爹我大早起去外巷街买的——”
第24章 喂汤
前厅下, 崔植筠被眼前人的这声狮吼所震慑。 他抬眼看去,太史筝的爹,自己的岳丈。威风凛凛手持面杖, 那张带疤的脸上散发着腾腾杀气, 年近五十的老将军依旧是人高马大,身姿挺拔。活脱就是个威严神武的门神, 有着以一敌百的气势。
如此一对比,
崔植筠那霁月清风的姿态, 就略显微弱了。
可太史筝这会儿根本顾不上与太史正疆介绍起自己的新婚夫君,他的女婿。她一心只想问清楚老爹身后那张陌生的面孔, 乃是何方神圣?
“爹, 你这个,她……呜……”没成想, 太史筝还没刚上前开口说两句。
太史正疆便将手中扒拉干净的林檎, 猛地塞进了太史筝张开的嘴里,“臭丫头, 上一边把东西吃完再跟我说话。浪费粮食, 是大忌。”
好粗鲁的对待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