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阿娘今天没来?”他问他。
“她这几日有事,所以让我过来告诉你,”顾无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温芍不能过来,孩子脸上闪过一丝难过,但他撅了撅嘴巴,还是回答了顾无惑的问题:“我叫满满,满意的满。”
“满满……”顾无惑重复了他的名字,不知不觉脸上已经带了浅淡的笑意。
满满踢了一下地上的小石子,说:“你可以给我阿娘带话吗?”
顾无惑很想说不能,但还是拒绝不了儿子,只能应下:“你想让我带什么话?”
“就说满满等她回来一起玩。”满满说道。
“就这么简单?”
“对!”
顾无惑原本并不打算带满满出去玩,他只是想看看他,与他安安静静待一会儿,但眼下已经忍不住想抱起他了。
他让明远过去同那边的妇人说了几句,便抱走了满满。
满满一开始不习惯被陌生人抱,于是扭了几下,顾无惑以为自己抱得他不舒服,便换了几个姿势,等他不扭了才消停。
有路人经过笑他们:“一看这爹平时就不抱孩子,大的小的都别别扭扭的。”
顾无惑蹙了蹙眉,又把满满抱得更紧了一些。
北宁的街市也很热闹,与南朔大同小异,卖的东西却不尽相同。
满满很机灵,知道抱着他的男子是母亲指派来的,又到了街市上,便开口要了很多东西。
也不是平日里没有,只是眼下这个男的好像不会拒绝他,满满就开始随心所欲了。
不过终归只是个孩子,就算狮子大开口也有限,都是些吃的玩的。
满满手上拿着糖画又舔又啃,感觉自己敲了对方竹杠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便把糖画往顾无惑面前稍微举了举,问他:“给你也吃一口吧。”
顾无惑看着被满满吃的湿答答的糖画,他是喜洁之人,若是平日里他肯定是嫌弃的,但满满他却不觉得脏。
他甚至怕自己脏。
于是顾无惑用手指掰了一小块下来,没让自己的手指接触到满满接下来会吃到的地方,然后把那块黏糊糊的糖画吃进了嘴里。
明远在后面看得直龇牙。
“好吃吗?”满满马上拿过自己的糖画,又开始吃起来。
糖画在嘴里化开,味道甜滋滋的,又有点凉凉的,顾无惑不喜甜腻,也不喜零嘴,今日却真心实意答了一句:“好吃。”
“那你自己买一个吧,这个是我吃的。”满满很护食。
顾无惑笑了:“我不吃。”
他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满满:“你想不想要拨浪鼓?”
满满说:“不要,那是小孩子才玩的。”
才四岁的孩子说着小孩子,顾无惑不觉脸上笑意更深。 明远觉得自己从来没见顾无惑这样笑过。
顾无惑道:“你还没出生的时候,我送过你一个拨浪鼓。”
“不记得了,”满满挠了挠小脑瓜子,“原来我们以前认识啊。”
“你不认得我,但是我认得你。”顾无惑的声音都柔软下来。
他不由地开始畅想,如果满满好好出生长大在建京,他一定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满满对于他不再是从前那样的一个符号,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是他和温芍的血脉融合在一起之后的产物。
没有比今日见到满满,再令他感到新奇的事了。
他突然不想离开这里了,只想留在这里陪着温芍和满满。
然而一切终究都是要回归到正途上的,于顾无惑是,于满满更是,当时那妇人说的是半个时辰,顾无惑守时,半个时辰之后果然已经把满满抱了回去。
妇人等在那里,从顾无惑手里接过了满满,只朝着他略一点头,也没有其他多余的话,便抱着满满转身走了。
对于满满来说,顾无惑就是一个忽然在某一日出现的陌生人,与陌生人离别自然是没有什么的,满满一点都不觉得难过,趴在妇人肩上和顾无惑招了招手,就当做告别了,然后就回过头去和妇人说说话了。
这么小的孩子,转天怕是就会忘了和他见过面了。
顾无惑看着府门阖上,明远上前道:“王爷,孩子都找到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顾无惑没有说话。
明远道:“让小的来说,直接把孩子抱走便是,等出了这云始城,谁还能找得到小郎君?你是小郎君的亲生父亲,这世上哪有父母分离之后孩子跟着母亲的道理?且她日后总是要嫁人的,难不成要咱们家的孩子跟着她去别人家?于情于理都没有这样的事……”
顾无惑抬了抬手,明远这才没有继续说下去。
“走吧,”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收拾收拾,这几日也该动身回南朔了。”
明远其实很想再说些什么,然而顾无惑的神色明显是不容他说那些话的,明远只好就此作罢,也心知将孩子带离生母身边是一件残忍的事,说说就罢了,要做出来终归是一件损阴德的事,顾无惑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