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妃分外得意,辛苦了一场总算有了收获。
宫女玉安跪在床边伺候,笑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娘娘心愿达成,一番辛苦总算有了回报。从今以后,后宫无人再敢掠娘娘锋芒,就是林皇后那里,对上娘娘也得掂量掂量。”
张贵妃轻笑一声“皇后娘娘那里先不说,就说其他人的反应。你给本宫说说,本宫听着就觉着有趣。”
“奴婢遵命。”玉安同张贵妃说起后宫嫔妃的反应,有冷漠,有恐惧,有谄媚,各种表现不一而足。唯独没人敢挑战张贵妃,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如今孝昌帝站在张贵妃这边,谁敢招惹张贵妃,就相当于招惹了孝昌帝。
张贵妃咧嘴一笑,这个结果真是好到出乎她的意料,再一次证明她才是孝昌帝心目中最重要的女人。
“玉安,你咳咳”张贵妃突然觉着心口憋闷,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
宫女轻轻拍着张贵妃的背“这么咳下去不是办法,奴婢这就让人请太医。”
张贵妃挥手摇头,一边咳嗽一边说道:“本宫就是岔了气,无需请太医。”
“可是”
张贵妃不同意,玉安只好闭嘴,小心翼翼的伺候张贵妃。
咳嗽止住,张贵妃却觉着喉咙发痒,难受得紧,只怕一会还会咳起来。张贵妃摸着自己的脖颈,莫非最近喝了太多的汤药,伤了咽喉?张贵妃想先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请太医来诊治。
哪里知道,张贵妃自那以后就添了一个咳嗽的毛病,身体也迅速的消瘦下去。原先十分的姿色,经此一病,只剩下五六分。不过孝昌帝并不嫌弃张贵妃姿容不复往昔,每天都会来永福宫看望,亲自查看脉案,叮嘱张贵妃放宽心用心养身体。
私下里,孝昌帝又询问太医,张贵妃这病是因为巫蛊还是说只是普通的风寒。毕竟这个季节,昼夜温差大,一会冷一会暖,属于风寒高发期。
太医们都很小心,反复斟酌才敢回答孝昌帝的问题。张贵妃经巫蛊一事,身体有损,加之天气变化大,偶感风寒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只需遵照医嘱,按时服药,用心调养身体,很快就能好转。
孝昌帝闻言,满意的点点头。既然张贵妃这里没有大问题,孝昌帝就准备腾出手来处置巫蛊一案。孝昌帝责令内侍监彻查此事,内侍监领命,短时间内就在后宫掀起了一股腥风血雨。无数宫女内侍因为此事被牵连,不过三两天的时间,就已经死了一百多人。
血腥恐怖笼罩在后宫众人的头上,人人自危,就怕下一刻死神就降临到自己的头上。至于理由,在宫里面死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
就在这个当口,林月音出人意料的驾临长安殿。
围住长安殿的侍卫事先已经得到了消息,见皇后娘娘驾临,主动地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门。
林月音站在宫门口没有急着进去,她先是四下打量了一番,又留意了一下周围的侍卫,全都是生面孔,自容玉离开后,原本同容玉交好的那帮人都被萧绪以各种理由给调走了。林月音也没办法可想,只能冷眼看着。
“娘娘,时间不早了。”张永小声提醒。
林月音嗯了一声“除了张永外,其他人都留在外面。”
“遵旨。”
林月音带着张永走入长安殿。门内门外,不过是一步远的距离,却人为的隔成了两个世界。林月音不知道别人会怎么想,她在这一瞬间是同情文婕妤的。好好的伯府嫡女,嫁给谁不好,非得跑到宫里面争宠。争宠就罢了,偏偏仗着靠山强大,容貌绝色,整日里摆着一副臭架子。如今倒霉了,也是她命有此劫。
林月音一路通行无阻,顺利进入寝宫。
文婕妤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户外面。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瘦得两颊凹陷,那双眼睛也就越发的显得大而无神。穿在身上的衣衫看上去空荡荡的,好似那人已经变成了一堆骨架。唯独那肚子,微微隆起,让人意识到眼前这个女人正怀着身孕。
林月音感慨一声,那孩子的命还真大,折腾了那么久,竟然还好好的活着。
林月音在文婕妤的对面坐下,张永就伺候在旁边。林月音顺着文婕妤的目光朝窗外看去,一对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上欢快的鸣叫,时不时低头啄一下。它们生命短暂,却快活无比,它们的一生都是自由的,一直到死。
林月音开口问道:“羡慕吗?到了今日,你可有后悔?”
文婕妤缓缓转过头,目光不复之前那样呆滞,带了点活人气息。哆嗦着嘴唇,开合数次,才发出声音“我等了许久,猜测着会等来什么,白绫,匕首,或者是一杯毒酒。我都想好了,我一定要选毒酒,干脆利落,喝下去就能一了百了,同这个世界彻底说再见。可是我万万没想到,等来的人竟然是皇后娘娘。莫非娘娘是来取我性命的?呵呵,我这条命可真金贵,竟然还能劳娘娘大驾。”
“你想得太多,本宫此次前来,不是要你的命。反倒是要保住你的性命。”林月音冷漠的说道。 文婕妤无声的大笑,笑到后面,眼泪已经布满脸颊“娘娘要救我?我何德何能,哪里敢劳烦娘娘出手相救。”
林月音讥讽一笑“你不相信是应该的,换做本宫处在你的位置上,也不会轻易相信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情。不过本宫没必要骗你,你如今已经没有丝毫利用价值。所以说,本宫今日过来,是正儿八经的要帮你。”
“为何要帮我?”文婕妤没有丝毫的开心“我一个将死之人,就如娘娘所说,已经毫无价值可言,娘娘为何要帮我。这分明就是亏本买卖。”
林月音笑了起来“不想让陷害你的人得意,这算不算一个理由。”
文婕妤沉默片刻,问道:“果真是张贵妃害我。”
“你心中已经有答案,又何必问本宫。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总之,你这条命本宫保定了。前提是你还有活下去的**。”
文婕妤凄凉一笑“活下去还有意义吗?或者我该问一声,让我活下去的代价是什么?”
林月音的目光落在了文婕妤微微隆起的腹部,甚至还伸出手放在上面,感受生命的奇迹。文婕妤浑身战栗,恐惧,却始终忍着,没有阻拦林月音的动作。
林月音笑了起来,笑容很单纯很温暖“真是一个坚强的小家伙,只可惜注定不能活着来到这个世上。”
文婕妤全身哆嗦起来,突然推开林月音的手,大吼一声“不不准伤害我的孩子,只要我活一天就会保他一天。”
林月音嗤笑一声“你已经有多久没照过镜子?”
文婕妤愣住。
林月音对张永使了个眼色,张永颠颠地跑出去,很快就带着一面铜镜走进来。林月音将铜镜放在文婕妤的面前“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模样,你这鬼样子像是在保他吗?他没被你害死,那是因为他命大,不是因为你在保他。”
“不,不该是这样的。”文婕妤大叫一声,捂住脸颊痛哭失声。镜子里面的她人不人,鬼不鬼,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昔的风采。
林月音等她哭累了,才继续说道:“孩子和文家,只能二选一。你自己做决定吧。本宫给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当本宫从这里走出去后,你就绝对没有反悔的机会。”
“为什么要逼我?我明明是被人冤枉的,我只想平安生下孩子,为什么就这么难,为什么就没人肯相信我。”文婕妤癫狂大叫。
林月音冷冷一笑“冤枉也罢,有罪也罢,在皇宫大内,谁会在意一件事情的真相?你只是一个可怜的失败者,你的命运在你失败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你进宫已经一年,这会还在大吼大叫,可见你还没看透皇宫的本质。太过天真和太过自以为是的女人,都不可能在后宫活得长久。本宫教你一句,一切都是利益,请牢牢记住。”
文婕妤盯着林月音“我若是不答应,会有什么结果?”
林月音笑了起来,轻轻地抬起文婕妤的脸颊,左右看看“卿本佳人,奈何求死。你若死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自然也就跟着死了。另外文家被你牵连,以陛下对张贵妃的宠爱,说不定要将文家抄家流放。当然,也有可能仅仅只是申斥一顿。端看有没有人肯出力替文家周旋。”
“娘娘是在威胁我。”
“本宫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是死一个胎儿换全家平安还是全家死光光,请文婕妤尽快选择吧。本宫时间宝贵,可不能浪费在你的身上。”
文婕妤苦笑起来“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是人。我想活着。”
“很好,你做了明智的决定。”林月音笑了笑,神情极淡。
文婕妤撩起额前的黑发“陛下认定是我心思恶毒,想要伤害张贵妃。为张贵妃出气,陛下必定不会饶我。娘娘之前将话说的很好听,可是陛下又怎么可能放过我。不是我不相信娘娘的本事,而是陛下的决心很难改变。我是将死之人,若是受了哄骗,我不怕鱼死网破。”
呵呵,竟然还威胁她。林月音笑了起来“脾气不小,还敢威胁本宫。”
文婕妤一张脸惨白,让人不忍直视。“不是我要威胁娘娘,而是我已经走到了绝路,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的欺骗打击。”
“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其实你能想到这些,本宫很欣慰。你的脑子没有被关傻,你的心还是活的。”林月音抬手轻抚文婕妤的脸颊“好好的一个美人,被折磨成这个样子,真是让人心疼。好在你遇到了本宫,而本宫就是你的贵人。这一次,你和文家想要脱身,你就要先受点苦。咱们得让陛下知道,你已经遭受了惩罚,甚至可以误导陛下,你是被人陷害的。”
“我本来就是被人陷害的。”
林月音嗤笑一声“这话同本宫说没用,关键是要陛下相信。过程会有些血腥,会比较痛,你确定做好了准备吗?”
文婕妤咬着嘴唇,重重的点头“是,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请娘娘吩咐吧。” “甚好。本宫没看错你,你值得本宫废心思搭救你。”林月音朝张永使了个眼色,张永会以,当即就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交到林月音的手上。
林月音拿着小瓷瓶,笑了笑“明日一早,你将这里面的药喝下去,很快你肚子里的孩子就会流掉,你也会受点苦。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为你很快就能洗清罪名,文家也能得此保全。”
文婕妤拿过小瓷瓶,狐疑的盯着林月音“里面是什么?万一是毒药”
“如果本宫说是毒药,你敢喝吗?”林月音嗤笑一声“本事不大,疑心病倒是挺重的。以你目前的境遇,就算本宫给的是毒药,你又能如何。本宫今日要了你的性命,这后宫上下谁敢说个不字?”
文婕妤呵呵笑了起来“娘娘说的对,是我疑心病太重了,将自己看得太重,太过自以为是。还以为自己命多值钱,实则已经是一文不值。娘娘今日教诲,我会谨记在心。若是以后能翻身,我定不会忘了娘娘的恩德。”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记住了,明儿一早喝下去,不要提前也不要退后。否则本宫的计划就不灵了。”
“臣妾遵旨。”
林月音起身,搭着张永的手背缓缓走出长安殿,她是那样的雍容华贵,风华无双。文婕妤痴痴的望着,曾几何时,她距离她那么近,如今又那么远。文婕妤无声的哭泣,在哭声中埋葬了自己的青春和希望。
长安殿内的文婕妤出事了。还不到午膳时间,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具体情况没人清楚,却都知道文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有人猜测这是张贵妃动的手,隐隐生出厌恶和防备之心。张贵妃未免太过急切,陛下还没下决心如何处置文婕妤,张贵妃就急不可耐的要除掉文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同时又想到孝昌帝是个偏心眼,只怕文婕妤命不久矣。
做戏做全套,萧太后大呼小叫,吵着要去找孝昌帝讨要说法。被人拦下来后,转身又去了长安殿,强行冲进去,就见到凄惨一幕。萧太后大怒之下又是大为悲痛,一方面命人请太医救治,一方面派人彻查此事,究竟是谁在处心积虑的暗害文婕妤。
太医赶到的时候,文婕妤已经流产,是个成形的男胎。萧太后抹了把眼泪,连声说了好几个作孽。太医们忙着给文婕妤止血保命,一边也在猜测着胎儿流产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