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2 / 2)

林之桦说,“我……”

“儿子,跟妈妈还不能说实话吗?”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很肯定地想说“我没关系”,但听到母亲宛似叹息的这一声“儿子”,林之桦突然无法开口。

不是没关系!根本不是!

心底里有个声音这样挣扎着喊道,动摇林之桦向来引以为傲的自持与冷静。

“妈……”

林之桦的声音有些发抖。

“……还是不想结婚,对吗?”

电话那头,母亲仿佛能倾听到儿子的心声。

林之桦根本瞒不下去,他突然觉得肩膀好沉,于是微微向后,将身子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丝压抑的叹息。

妈妈,我该怎么办?

林之桦默默地在心里问着,母亲已经是他唯一的依靠,可有些事他却仍旧必须瞒着她。因为谎言这东西,虽然起初只是小小的一个球,但却在时间的雪地里越滚越大,到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了。

只能按着谎言编造的路子走下去,不可以回头。

“小桦,其实妈一直都想过来帮你带小函,可是你爸他……唉,那老家伙不提也罢!小桦呀,你如果真不想结婚,就别勉强,说来也是妈不好,总催着你。”

“妈……”

“唉!看我这老糊涂了,小桦,你试试看能不能再给小函找个合适的保姆,年轻点又勤快的,会陪着玩,能做点家务也就可以了,不用要求太高,啊?你这孩子总不晓得照顾好自己,妈怎么能放心哟!”

林之桦觉得鼻子有点发酸。

他努力压抑着愈渐失控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我真的没事……还有两分钟就上课了……嗯,那我挂了?妈再见。”

嘟的一声,林之桦主动按掉了电话。

手垂落下来,搁在膝盖上,他靠着椅子,仰起头,闭眼。

办公室里再度恢复宁静。

墙上的挂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林之桦感觉心中好像有一个沙漏,它静默地流淌着,带走了许许多多昔日的弥足珍贵。

要怎么,才能找得回来?

7-3 该死的堵车!

秦木心里骂骂咧咧,一路飞奔到教学楼下。

“叮铃铃――”

铃声在头顶上炸响,秦木顾不得安抚一下又开始隐隐抱恙的胃,捂着肚子就大步跑上台阶,没头苍蝇一般。

走路不看路的后果是很严重的,当然这严重也分好分坏。

譬如说现在,秦木一脚跨上最后那级台阶,还没来得及抱肚长喘口气,却忽觉眼前一暗,随即硬生生撞上了一个人。

只听砰的一声响,那人手里厚厚的资料夹掉在地上。

因为冲劲儿太大,秦木根本稳不住去势,身不由已就压着那人狠狠摔在地上,又是细微的一声响,秦木天旋地转中只瞥见掉下来的那是一副眼镜。

完了,又是教案又是眼镜。

他该不会撞到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吧?据说历史系有位老学究,特难沟通的那种,秦木脑子里飞快闪过近两日遇到的倒霉事,心想难道他真的衰到家了?

“啊,对不――”

匆匆撑起身,秦木正要连声道歉,但当他一抬眼,终于看清身下那人的时候,起字卡在喉咙里没能出来。

所谓美女,是指能吸引男性荷尔蒙的美丽女性。

所谓美男,是指让能让女性跌入粉红梦幻的俊朗男性。

而所谓美人……

秦木已经快要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耳边只剩一片鼓噪而炫惑的嗡鸣。

半躺在地上的男子,那双总是藏在金边镜后的深沉眼眸,突然失却了遮蔽,完完整整呈现出来,竟是如此勾魂摄魄的美丽。秦木突然想起,从前书里所说的白水银中镶着黑水银,也许就是像这样,幽幽邃邃两潭静水,仿佛刚刚被新雨洗过,清新无尘而又楚楚动人。

“秦木,你……”

像这样被人直勾勾盯着看,而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学生,林之桦显然既尴尬又恼火,伸手就将半个身子还压着他的秦木推开,正要站起来,忽觉左脚脚踝袭过剧痛。

“……”

一咬牙,林之桦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借着从地上拾起教案和眼镜的时间略作调整,然后状若寻常般站了起来。

“如果要上课的话,就快点,已经迟到了。”

只这样淡淡说出一句,林之桦便转身朝教室那边走去。

秦木犹还呆坐原地,没醒过神来。

林之桦走出几步,突然意识到忘记了什么,抬起手,掌中的眼镜微微反射着太阳光,刺目。

其实眼前所有的景象都清晰无比。

这副眼镜对林之桦来讲根本就是多余。

嘴角略略勾起,似讽刺,又似自嘲,林之桦重新戴好眼镜,回头望了一眼秦木,那眼神中依稀闪过一丝忧虑,更多的,却像是恼恨。

7-4

秦木整整晚了十分钟才进到教室,只能坐在最后一排。 林之桦好像没注意到他,讲课的过程从未间断,毫无瑕疵。

可是秦木却有点开小差,他虽然能清楚地听见林之桦说的每一个字,但却完全读不出它们的内容,笔记上也是一片空白,整整一节课的时间,秦木脑子里满满都是方才那惊鸿一瞥的情景。

林之桦长得很好看,这点秦木其实早有认知,但他的好看更多的却并非外在,而是感觉,是那种从内里散发出来的,温文尔雅的气质。

相比之下,由于林之桦神情总是过于平淡,那副金边眼镜又使他看上去有些冷硬学者的味道,所以他的外表往往会被掩盖在气质之下,被人们所忽略。

连秦木也是,从一开始他就不认为林之桦是个外表多么出色的美男子,即使校园里都如此盛传。

但就在刚刚,秦木猛然发现,林之桦的确是个当之无愧的美男子,或者准确来讲,应该说是……美人。

拥有那样一种美貌的他,仍旧可以轻易被女人爱上。

但又不仅如此,因为男人要为他动心,也不难。

秦木突然想起,自己初见林之桦的时候,他优雅地喝着一杯果酒,沉浸在似有若无的愁绪里,只留给观者一个浓郁的、深紫色的侧影。

就像是,遗世的妖精。

秦木觉得,他好像……真的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