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粥的人都变了,哪里还能是从前的味道,”太后笑弯了眉眼,“冬郎用着如何?”
虽然只是白粥,齐瑄却也忙回道:“甚好,比东宫的佛跳墙还好。”
皇帝赞赏的看了齐瑄一眼,又舀起一勺粥:“熬粥的人变了,可吩咐做粥的人没变,这粥就还是从前的味道。”
皇帝又用了几口,才问:“听皇后说,母后要把李嬷嬷派去裴家?”
“你知道了,”太后听见这一句,心中只道果然,“论理给太子妃身边安排女官,不该哀家插手,可皇后求到哀家面前,哀家总不能不给她面子不是?”
“何况……”太后顿了顿,“玉儿是哀家侄孙女,从小在哀家身边长大,这规矩,自然得好好教。哀家身边,就数你李嬷嬷规矩最好。”
“母后说得是,李嬷嬷的规矩,是断然挑不出什么疏漏的。”
“能得皇上这句夸,奴婢已然足矣。”
李嬷嬷笑笑,手上却快速的为太后上好头油,才扶着她坐到主位上。
皇帝在宫宴上没用什么饭,此时就着凉拌鸡丝连用了三碗才停,齐瑄倒是只吃了一碗,免得夜里积食。
“成了,用完了饭,都回去吧,”太后适时露出几分倦意,“免得明儿皇后找哀家要人。” 等皇帝领着齐瑄离开,李嬷嬷扶着太后去内室躺下。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年纪大了,疑心也重了。”
“皇上到底是信任您的,”李嬷嬷安慰道,“今儿皇上过来,怕还是因着孝心。”
太后摇摇头,没说话。
她从来不把自己当皇帝的亲娘,自然也没那么期待皇帝的孝心。她只要做好一个太后,只要皇帝不是昏了头,就不敢打破他孝子的形象。
他看似只问了几句,说了不少孝顺的话,却连她才用过姜汤都没发觉,到底是人变了。
天际焰火升空,带着巨大的轰鸣声。
“仔细查查,皇帝是不是听谁说了什么。”
*
到了正月初八这日,裴良玉才洗漱起来,就看见雪蕊跑进门。
“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什么?”裴良玉有些奇怪,“他来做什么。”
“听说是皇上让太子殿下接您进宫,陪太后说话。”
若是因着这个,裴良玉倒半点不觉得意外。从前年节时,她也有过进宫陪伴太后的旧例。
既是要进宫,裴良玉现今身上这身装扮,就不大合适了,忙喊了青罗几个来替她重新梳妆、更衣。
姜寸寸过来传话时,雪蕊也没敢叫他进,只说知道了,请太子稍等。
齐瑄的确是等着,他正坐在正堂中,上头坐着裴大伯、裴父和裴三叔,身边还围了一圈裴良玉的兄长、堂兄们。
满屋子男人,谁也不说话,只盯着他一个看,若单论架势,是挺唬人的。
齐瑄顶着满屋子的视线,镇定的饮了口茶,心里只盼裴良玉能再快些。
等到裴良玉妆扮完,出了院子,才看到迫不及待迎过来的齐瑄。
“你这是怎么了?”裴良玉被齐瑄眼中的温和看得心底发毛,“莫不是吃错药了?”
齐瑄看了身后的未来三舅兄一眼,才看向裴良玉。
裴良玉愣了一下,想起前头两位姐夫的遭遇,忽然就明白了什么,轻笑一声,才上前给齐瑄见礼。
齐瑄连忙叫起:“不必如此多礼。”
等上了马车,出了裴家,齐瑄总算松了口气。
见还在小巷中,裴良玉推开车窗,笑道:“看你这样子,好似我裴家是什么龙潭虎穴。”
“只怕也差不离了,”齐瑄策马与裴良玉并行,“初时都不说话,我还盼着能别那么安静,后头你爹与三叔开了口,我才知道,是我错了,安安静静的挺好。”
能逼得齐瑄露出这样一幅模样,裴良玉也很是好奇:“到底怎么了?”
齐瑄不大想说,只看了一眼姜斤斤。
姜斤斤只得上前道:“几位裴老爷轮着考教殿下的学识,初时还是背诵上下文,后头便是信手拈来一句,要殿下释义。但凡殿下学过的书册,几乎都用来考了一遍。” “只是这样?”裴良玉看了齐瑄一眼,颇有些一言难尽之感。
“若有机会,你大可以自己试试,”齐瑄方才说得太多,现在是半句话都不想多说。
“可惜了,爹他们可不会如此考教我,”裴良玉说完,赶在齐瑄气恼之前,利落的关了车窗,让青罗给她泡了一壶热茶。
齐瑄见车窗关上,却没如裴良玉所想的生气,而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驱马走在了前头。
“太子殿下?”
马车里,正捧着热茶慢慢饮着的裴良玉蹙起眉。
这个声音,她听了三年多,必不会听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