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椅子上待了很久,直到手术室的灯暗了下来。医生把口罩脱掉走了出来。「请问你们是破君捷先生的小孩吗?」他问道。
我非常担忧回道:「是,我是他儿子。」
医生扬起嘴角对我说:「你爸爸的伤势稳定了,只是还有轻微的脑震盪,可能是受到一些撞击。其馀医生叔叔都帮你爸爸缝合好了,所以不用担心。很快你就可以看到你爸爸的。另外你可以打电话找你的妈妈或者是亲戚家属来吗?」
「恩!可是我…没有妈妈。」我点了点头。
医生一脸尷尬的望着我,「那亲戚也可以。拜託你嘍!小朋友,不会有事的。」医生拍了拍我的肩膀后离去。
眼见医生已经消失在我的面前,我双腿软瘫在地上。小希搀扶着我走到医院大厅。「恩里,这件事情不能在怠慢下去了。我必须先去找海琳,否则鬼灭会继续伤害更多跟烈末城牵扯关係的人。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可是……」我有点不放心的看着她。
「没关係的。」她回头对我比了个ok的手势,便转身离去。
我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沉思着。我想着好多事情、好多遗憾,还有我好多没有接触过的人生。我只希望把一切过的简简单单,并不希望因为此事而坏了我的未来。
天色逐渐昏暗,外头只剩些许夕阳光照映在马路上,心情也随着夜晚降临渐渐黯淡渺茫。眼泪早已在手术室外头哭乾。现在的我,还能做什么?傻傻的坐在椅子上,还是跟他们正面衝突,迅速了结一切。
唉!英雄事蹟看的太多,看到爸爸的那身伤口我还是没敢踏出医院一步。
我不断的在等待她、发呆。我看了看时鐘,不知不觉十一点了,连晚餐都没吃,整整等了六个小时怎么都还没回来?天色已经暗成了一片,外头的车道几乎都没有车子经过。十一点了,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此时的心情,打从心里有个感觉在指引着我要去顶楼,让我顿时忘记了之后要面对的事情。
我走到电梯前,按下了上楼按钮,走了进去。阴暗沉重的气氛像是置身在另一个空间。
十三楼到了,叮!
走出电梯,打开通往顶楼的铁门,并没锁死。外头是片很宽广的水泥空地,前方有几个招牌大字写着欧拿医院,但从我这方向来看是反的。
这里非常的空旷,风也很大,而且还可以看到中科的灯正闪烁着。往左方看去,高架桥底下的高速公路车子呼啸而过,只差这里几乎都没有围墙,所以不敢太靠近。
我静静眺望着整片夜景,此刻的我馀光扫过右下方的住宅,那些黑色怪物又来了。他们不断盯着我移动,附近的灯全部都在这时暗成了一片。不过他们的眼睛依旧会发出明显光线,就像是旷工的头灯装置,所以我大概能知道他们现在有多靠近我,就如同昨天爬到我家窗外那样。
正当我准备拿出光火戒备,后头有个人对着我大喊:「小心!」
我转过头,一隻鬼灭从前方的水塔上跳跃过来。我丢出光火,火焰瞬间在他身上燃烧,变成了焦铁。我退后了几步,脚勾到了招牌的铁架,从顶楼掉了下去。
此时轻快的人影在我眼前跳了下来。他快速的抱住我,像是飞鼠滑翔般的把我带到医院对面的停车场安全落地。
我看着那个人的脸,「你不是米果吗?」双脚还不停的颤抖。
他一脸疑惑的说:「你怎么知道我?」
「我在医院醒来的时候,你就躺在对面的椅子上睡觉,是海琳跟我说的。我叫破恩里,请多指教。」真的很谢谢他,因为我已经吓坏了,此生第一次的自由落体。
「请多指教,我也听海琳说过有关你跟安特的事情。」
这时候一群人凌乱的从每个地方窜出来,而他们后头都跟了好几隻鬼灭,包括医院顶楼的那些鬼灭也跳了下来。
此时海琳对着我大喊:「快拿出光火。」海琳抽起剑不停挥砍。
我从心脏抽出了三颗光火朝鬼灭丢去,以致于现场整个视线都是忽隐忽现的白光。米果拿出弓箭不停对着鬼灭射击,同时旁边有团红色火焰引起了我的注目,仔细一看是小希。她拿着玩具枪不停扫射,bb弹射到怪物的身上自动燃起。
在那处阴暗的角落,我看见了一阵阵火花在巷子里头喷发出来。我移动角度仔细一看,是洁姍!她戴着拳套攻击一群正准备从里头爆衝出来的鬼灭。
我趁鬼灭还没攻击我前朝巷子里头直奔而去,将她拉了出来。
我拿出了两颗光火朝巷子里丢去,顿时巷子里呈现蓝白光反覆交织闪烁,像极了霹靂鞭炮。那群鬼灭也成了异臭的废铁。
「早上真的很谢谢你。」我对她说。
「这是我应尽的责任。」她回答我。
我们回到了停车场继续战斗。此时有个老阿伯骑着摩托车经过,不断用台语加国语叫好:「讚喔!拍戏加油喔,水喔!」这让我顿时陷入了尷尬与怪物一直出现的胶着中,那个阿伯似乎还不知道这是真的,还以为我们在拍戏,慢慢的边看边骑走。
海琳此时将剑指向天空,唸了一段复杂难解的咒语。就在这时候,那把剑的纹路发出了一阵强光,剑身竟燃起熊熊火焰。火焰引起了鬼灭注意,同时朝她衝去。她猛力刺过鬼灭的身体,施以臂力将鬼灭甩到地面上,鬼灭的表面开始燃起;第二隻鬼灭靠近,她跳了起来,对准中间的灯砍下,鬼灭如失去动力倒卧在地;最后一隻鬼灭伸出利爪扑向她,她闪过攻击蹲下,抓住鬼灭的脚如丢铅球般朝电线桿丢去,下场不用说就知道非常的悽惨。
但也许现在不该为这胜利感到庆幸,因为鬼灭的数量似乎比预期的还要多出好几倍,就连爬上电线桿的米果也在上头开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洁姍消耗了过多体力,挥拳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就在此时,有隻鬼灭朝着洁姍挥出爪子。洁姍往右闪躲过,朝着鬼灭的脸部左右拳交替互攻,连接一个回旋踢后,重心不稳跌倒在地。只见洁姍摇了摇头说:「不行了,好累,手跟脚都好痛。」
这时在不远处听到了有人弹手指的声音,其他正要衝向我们的鬼灭莫名的停止了攻击,往高楼开始攀爬,停立在住户顶楼高处。
正在整治中的便利超商上头站了一位短发、戴着墨镜,穿着黑色防风羽毛衣的人。而那个人周围站满了一群鬼灭,连医院的顶楼满满都是。
「你们消灭再多都是没有用的。只要是专属,他们都不会有消失的一天。」他站在高处得意的说着。而周围的鬼灭就像是他现在所办的成果展,一一呈列,像一群乌鸦站在电线杆上,发出闪闪的眼光。「你们以为鬼灭都会在晚上出现吗?要是现在啊,可能下午都会出现。」
洁姍站了起来,「脉,你想做什么?」她握紧拳头非常愤怒的看着脉。
小希在旁茫然的说着:「你们认识?」但没人理她。
「没什么,只是带了些礼物想问候问候你们。」脉张开双手,意会着这些礼物就是『鬼灭』,但这些礼物不是很讨人喜欢就是了。
我拿出光火,此时的我只有紧张与愤怒可言,因为我在乎的更多。「你为什么要让鬼灭攻击我爸爸?」我很肯定他就是罪魁祸首。
他笑了笑,轻盈的跳到左手边的电线杆上。「凡事只要跟烈末城扯上关係的人,我都会把他视为敌人。就像是你这个愚蠢小孩,碰到家人一根寒毛我都认得。」他把视线转向洁姍。「不过我这次的目的是要把你带回去。洁姍,还有许多人等待着你的刑求。快吧,跟我回去吧!」
「你这个脑筋有问题的人,那些被你们囚禁牢里的人都是无辜的,没人想被刑求。我不愿意回去,我不想待在那种寸草不生的地方,因为我不想再听到那令人厌恶的哭嚎。」洁姍虚索性不站起来,极度生气,完全接近虚脱的状态。
洁姍反抗的感受非常强烈。她已经把脉给当成了敌人,儘管脉的能力有多强,她好像都不在乎了。
只见脉也附和着她的动作坐在电线桿上,头往上仰,看了看夜空。「今天的星星真漂亮,难道你真的不想回去?我们黑患城到了晚上也有像这般如此美丽的夜空,你确定不回去?」洁姍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接着他又说:「今天有个特别的人物会出现在史达大人的圣殿上,难道你不想回去?」
洁姍看了他一下,非常愤怒的对他说:「你到底又抓了哪个人上大殿?」
「当然是这次的目标,不是你。」脉朝我看来,开怀大笑。
我突然有种纳闷浮上心头,那种感觉非常的差,我不断想着他说的这句话,无法控制自己。「不是我……难道是,」我非常不确定的大喊了一声:「你带走我爸?」
「叮咚!恭喜你猜对啦!聪明的小朋友,为了奖励你猜对,我要送你一个特製的『礼物』。接好!」他在电线桿上拿出如着椰子大小的球体,往下一丢,像是水球般掉落下来。洁姍衝到我面前猛力的击破球体,那一刻周围寧静了两秒鐘。此时空气中瞬间引发一股排斥力将我跟洁姍波击到了停车场外的机车道。幸好晚上没车子,要不然后果应该会不堪设想。
就在海琳他们作势要对脉使以攻击的时候,洁姍趴在地上大声的喊道:「停!别再打了。脉!我跟你回去就是了,别再伤害他们。还有,你放了他父亲,我再跟你走。」洁姍看着他们不停流下眼泪,似乎累了,放弃了。「对不起,海琳姊姊。」她忍着疲惫与伤痛,用无奈来换取我们的平安。
「没问题!你父亲已经平安,以后你就可以拥着你爸爸安稳入睡,保证你每天都可以放心了。」脉站了起来,在眾多的鬼灭中命令了两位把洁姍给架走,「大家再见,后会有期。」他们消失在黑夜中,鬼灭在一转眼间如黑影消逝般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围的电力开始恢復,我走回停车场内,只见大家都因为我被鬼灭受伤了,不过里头就只有海琳的伤势最为严重。
「破恩里,对不起……」她忍负伤痛说着:「是我的疏忽。」
「海琳姊姊你千万别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我望向米果说:「米果,你还能帮我从这里带到顶楼吗?医院外的大门都关了。」此时我最担心的就是爸爸的情况。虽然那个叫做『脉』的人已经承诺爸爸会平安,可是我心里还是非常的担忧。
米果探了一下医院周围房子的高度。「恩,那我们就从后面那栋公寓爬上去吧!海琳姊姊,振作点,我先带他回医院。」米果虽然很乐意带我去顶楼,但他依旧非常关心着海琳的伤势而感到不安,频频回头。
我和米果步行到了早餐店旁的巷子里,穿梭在狭长的小巷子。我们走到另一条街上,眼前是早餐店后的公寓。我们躲过警卫的巡守,成功搭上电梯。到了八楼后,再步行走上一层,撬开死锁,才成功闯进顶楼。
米果撞开了生锈的铁门,他从身上拿出银製的指头爪套上。「抓好喔!」我扣住他的肩膀,他射出一根铁鉤,掛在医院的顶楼,那支铁鉤在一瞬间收线将我们拉上了上去。而在途中米果也靠着他的指头爪攀爬辅助,以免飞过头。这过程惊心胆跳,因为我的脚是呈悬空姿态,完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万一一个不注意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我们安全的抵达了顶楼,我感激的向米果鞠躬道谢。「谢谢你,但也很对不起你们。如果不是因为我,事情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米果对我微微的笑了笑。「说什么对不起,黑患城对立也不是这几天的事情。起码也几十年了,你想呢,是你的错吗?快去找你爸爸吧。」
「谢谢你。」我万分感谢着他,心里很激动想赶快看到爸爸。
我搭上电梯,直接下了一楼。
到了一楼后,我跑到柜檯前询问了值夜班的护士。「请问一下,可以帮我查一下破君捷的病房是哪一间吗?」我很匆忙,护士在柜檯望着我,一脸疑惑。
她顿了一会儿。「好的,小朋友,请你稍等一下。」此时护士又有点迟疑的转向我。「小朋友,那么晚你要找病人,会打扰到病人的睡眠喔!所以你是要找……」
「我要找破君捷,我爸爸,可以帮我查一下病房号码吗?」我再次跟她确认。
「喔好,是你爸爸啊!等我一下。」护士小姐转过椅子正在用电脑查病房号码。「小朋友,在五楼的525号,记得小声点喔!不要吵到病人了。」
「好,谢谢。」我搭着电梯到了五楼,不断的寻找525这个号码。走过了一条昏暗的长廊,左转第三间看到了编号525的病房。「终于!」
我缓缓的转开门把,病房里非常昏暗,只透出月光照映进来的光线。我靠近柜子旁的那张床,病床前写着破君捷,爸爸的名字。
我摸黑摸了摸床缘,缓缓地靠近床头。
此时我打开了病房的小夜灯,靠近床边仔细一看,点滴直挺挺的插入床单,床铺早已湿成了一片圆状。
我顿时无法接受,特别的难耐,想愤怒的吼叫却又不得不顾虑到这里的病人。
我往窗外看去,他们依旧坐在停车场上等我。我关掉房间的小夜灯,拿出一颗光火在窗外来回挥动引起他们注意。
此时小希一副疑惑的表情往上望来,我指了指病房内,摇了摇头,她立刻指着我这跟一旁的米果谈话。此时米果也同时转过头看了看我,我再次摇头表示没看到人。只见他们慌张的频指『下』的方向。「下来!」
我点了点头,立刻搭乘电梯到一楼,请护士帮我打开了大门,回到停车场。
空地只剩下鬼灭残骸。被黑暗包覆的寧静犹如荒原。此刻只有愤怒和忧伤充斥着全身激动颤抖的情绪,还犹存着惊魂未定的状态。一方面我现在还不能专心回过神,另一方面我克制不了那不敢置信的事发过程。也许不是从刚才开始,而是从那张牙舞爪的黑色怪物『鬼灭』,闯进我们家的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