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见这一来一往毫无芥蒂的两人,无话可说,默默叹了一口气,看来,能让他没輒对付的人又得多一个人,抚额。
回归正题,「你们在这做什么?」金不解地望向仅一位在工作台前忙碌的厨师。
「先前我曾看料理书学做蛋糕,只是怎么做我都觉得差一点,后来尤弥尔有帮我找来蜜拉种子,可惜我之后没机会实践,刚好今天尤弥尔偷跑来找我,我提起这件事,他便帮我找了糕点料理师来让我观摩学习。」我解释。
金是依稀记得尤弥尔有去跟某知名糕点店〝借取〞秘方这件事,「你还想学做蛋糕?」他挑眉,以对方现在的状况,能不能备料就是个问题了吧?
「动手是不可能了。」我摆摆包成白色猪脚的左手,「但是做个口水军师倒没问题,只是我得先了解一下所有步骤。」
「想吃请人做就好了,你何必还去指手画脚的。」金瞟了我一眼,「婪燄那小子不会连你想吃食物都限制吧?」
「是没有,不过就是把我锁在房间,不让我见任何有生命徵象的物体就是了。」
金倒不意外,他想,要不是对方现在身体状况太差,恐怕也不会少了镣銬这等必备工具,区区门锁实在简陋,瞧,这会儿不是就被人偷渡出来了吗?「金你说,喜欢把人关进小黑屋play这种事是不是有遗传基因?」我真心求教。
「咳!」喝茶的尤弥尔被我惊人之语吓到。
金的眉毛飞得高高,瞥了呛红脸的好友,又看回我,「也许。」点头,「不过那也得怪他们太没眼光了。」
「嗄?」没眼光?
「谁叫他们都喜欢爱乱跑的女人?情商也低,连自己的女人都顾不好。」金认真解答,哪像他,他就把自己老婆治得服服贴贴,在家相夫教子完全没有问题。
摆脱不了一贯的讽刺,但真是贴切的让人无法反驳啊!我和尤弥尔尷尬地摸摸自己鼻子。
「难怪你爱惹他生气,不然要讲赢他还真不容易。」我又偷偷和尤弥尔咬耳朵。
「就是。」尤弥尔掬了一把辛酸泪。
「哼。」金捧起茶杯,嘲讽鼻哼。
白日,门边传来解锁的声音,我看过去,黑发固定在脑后,整齐凛然,优雅迷人的男人走进,「睡醒了?」婪燄发现我醒着,一顿,镇定开口。
好几日,我知道他每天早上都有过来,然后躺在我身边一起入睡,只是每次我都装睡,等他睡着的时候才会张开眼睛,太阳下山他起床时,我又会再次装睡等他离开,「老睡觉没意思。」我收回视线。
馀光瞄过他闻言无奈一笑的模样,装睡这件事,其实我们都心知肚明,他没戳破,我也就继续,直到今天,「饿了吗?」他往角落的衣柜走去,「我先去洗个澡,待会陪你吃早餐。」
「不必,」我直接拒绝,他的脚步微滞,「你那么忙,我怎么敢佔用你一点时间?」讽刺,早前日子,没有记忆的我每天都想他陪自己吃饭,陪自己多说点话,可他总是来去匆匆,因为他忙着照顾伊莲妠,忙着打败尤弥尔。
「我不饿。」我丢下一句,再次倒卧闭眼。
几十分鐘后,棉被的一角被掀开,冒着热气的身躯靠近自己,「如果不想睡别勉强自己。」他说。
我不为所动,「我现在不会勉强你做不喜欢的事,所以你也别勉强自己。」
温柔传进耳里,我犹疑的睁开眼,想确认他是否就如他口气的温柔,那双琥珀的眼珠圆润晶莹,柔情流转,倒映出独我一人的模样,好似他眼中就只有我,「那放我走。」
姣好的容貌一怔,「不行。」原本柔软的神情有些僵凝。
「呵。」我冷笑一声,翻身背对他,这就是他的不勉强?
婪燄蠕了蠕嘴唇,他也知道自己前话与后头不符,可是他真的放不开,「唯独这件事,」他缓缓呼了口气,「除了离开,其他的事我都能答应你。」
没错,他在火场里答应过对方,不论对方想要什么,他都会倾之付出,他现在要兑现他的承诺,唯独离开他身边,是万万不行。
如果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没有,你还能奢望什么?至死不渝的爱情吗?心中苦笑,难怪雀儿喜会说出想要蓝蔷薇的愿望,明知道这世界上就没有蓝蔷薇,要让他们这种人懂得如何真正爱一个人,太难,除非有奇蹟出现。
何况,我也不寄望婪燄会为自己寻来一朵象徵奇蹟的蓝色蔷薇。
等不到回应,婪燄垂下视线落在那张只要闭上眼睛,就看不出一点顏色的侧脸,那竟是比身体孱弱,病重多年且中毒的伊莲妠还要差劲的脸色,感觉流逝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飞速带走对方的生命,「晚点我再请帕金格过来一趟,你让他看看好吗?」轻声哄问,因为对方已经连日拒绝看诊数次,甚至是以死相逼,要是帕金格被他受命强行靠近,对方就一脸决绝的准备咬舌自尽,以伊莲妠栓在自身的性命做要挟。
他不能让伊莲妠死,更不想对方有一丝一损,因此他才放弃强行医治的打算,可他明明清楚感受到对方的虚弱,却只能眼睁睁放任,他真的觉得有股无法控制的无力从胸腔蔓延出去。
「我不想看医生。」我说,「我不喜欢看医生。」重申二遍,以表坚决。
「可是你的伤势不轻,脸色也很差,」还有很多很多他觉得不好的地方,「假如是因为不想吃药,没关係,我会让帕金格都开外敷的药,由我帮你换药就好。」婪燄温言相劝。
「不要!」我张开眼睛瞪过去,「我说了不要就是不要,还是你连这个也要勉强我?那你可以直说,反正你最爱对我命令东命令西了不是吗!」不悦的骂着。
婪燄一窒,「我……我没有,你不想便作罢。」他妥协,「不过你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别忍着,随时告诉我,我马上让帕金格过来看,这样可以吗?」低下姿态。
「吵死了。」撇过头,矇被。
婪燄盯着只露出头顶的白色隆起物,金瞳复杂,挣扎几回,「过几天,我便会把姐姐迁到本馆,到时我就不会把你锁在房间里,你要是无聊可以在别馆内走走散心。」婚后,他会把这整座别馆的人员清空,留给对方生活,这样的空间应该就不会感到拘束了吧?
从一间主卧室,到一幢别墅,这样可真自由啊!我在心中吐槽,而且他压根儿没打算告诉我他要结婚的事情,真打算用这间金屋别馆来藏我这个娇?ooxx的,何时包养小三也能这么明目张胆?
还是没有回应,婪燄若有似无的叹了气,完全躺下,把矇着我的棉被拉低露出我的口鼻,「别闷坏了,睡吧!」由后往前的拥着我。
我的背贴在他的胸口,温热的体温夹带沐浴后的馨香包围住我,一吸一吐的鼻息微微搔痒颈后,揽过腰肢的手掌垄罩在我的左手之上,没有握缚的压迫,暖意透过掌心传达到僵冷的手掌,虽然好像我拥有自由的活动空间,实际上我却是被他整个人困锁在怀抱之中。
就如他曾对尤弥尔说的,爱情对女人而言是最好的枷锁,而他自身,便是我的牢笼。
一帖喜讯摊放在办公大桌上,室内的主人没有把太多心思放在喜帖上,瞥过几眼确认完内容后便深深叹了口气,旋转椅子,转向大窗外,摘下大鬍子,露出面容竟是出奇的年轻,「计画成功了是吗……」自言自语。
『如果结局既定无法改变,那我能做的,就是想尽办法延长比赛。』通讯器中响起女人的声音,曾经的娇俏纯真,也避免不了磨难促使的成熟稳重,还有一股掩藏在计画之下的狠绝,『我的存在,是他们争斗的主因,那如果我不在了呢?』
『你…你想自杀?』他很是吃惊。
『傻瓜,我死了,比赛不就结束了?支撑比赛继续的基本条件就是我们三个都得活着,分不出胜负赛事才能不断延长下去。』我解释,『我若是留在他们其中一人身边,那另一个人肯定会不依不饶,非得打个不死不休分出胜负不可,但如果我不在了,他们的注意力就会放在找到我之上,为了不演变成前者,我必须消失,活着的消失,而我躲得越久比赛就会持续越久。』
『你以为以你人类之身能躲多久?一个是狼王,一个未来会成为血族亲王,更何况还有个九蛇皇帝也在找你,你是能躲到哪去?』
『那假使我从未存在过呢?』
这个假使令他一怔,『你…你什么意思?』
『稻禾,你会帮我吧?』她的语气不难听出年轻时候的俏皮,『帮我抹去我存在过这个世界的痕跡。』
他震惊无语,『雷湛和凌的部分我尚且不用担心,他们俩现在都还忙着处理婪燄搞出来的烂摊子,自顾不暇,而婪燄那里我会想办法拖住他,我相信你办得到的,毕竟你可是这世上活最久的大妖怪啊!』她笑。
不放弃……这就是对方不向命运低头的办法?改变不了结局,所以就不打算让事情走到结局?这股敢与天斗的毅力与胆量也不禁让他哭笑不得,不知道该笑对方傻还是心疼对方,『……我需要在什么时候出手?』
『你会知道的,当那个时机点来临的时候。』她故作神秘。
「这就是她所谓的时机点吗?」稻禾猜测。
『虽然想跟你说今生有缘再会,不过依我们的状况,最好还是我从此杳无音讯更好吧!』她感叹,倘若再有消息,表示她又落入他们手中,强制停摆的命运巨轮将再次轮转,把他们还有这个世界导向不可挽回的结局,他懂,所以他没有反驳,『稻禾,我会在世界某处替你祈福的。』
『不必,』他笑,『你祈祷自己别被找到就好。』
『呵呵,说的也是。』她的笑声很洒脱,完全没有丧气的感觉,『那么,不见了,稻禾。』
「一路好走,阿克劳蒂亚。」他遥望远方,叹息。
肩膀轻拍,我马上惊醒,尤弥尔的俊脸放大版出现在眼前,我差点尖叫又硬生生忍住,对他挤眉弄眼示意婪燄的存在,「没事,我已经把他弄晕了。」露齿笑道。
嗄?这种老爸是否也太兇残?
我试探的活动身体,身后的男人的确一点反应都没有,撑起身瞥了一眼,婪燄呼吸如常,就像平时熟睡一样,只是光是不警醒这点就已经是种异常,「大中午的,你不睡觉?」
「就是大中午,我看气候好,阳光佳,特地来带你去野餐的。」
「野餐?」
宝蓝色花丛中,一块质地上好的布料铺在地,摆上饮品美食,一男一女或坐或躺的待在阳光下,享受艳阳以及微风的洗礼,感受自然的回馈,略显毒辣的阳光温暖了我冰冷的手脚,我抬头看看发光发热的太阳,又低头看看瞇眼看似享受的男人,「你不会不舒服?」迷惑。
「很带感,你不觉得吗?」他勾起微笑。
「有病。」我不得不下这个评语,「脑子有病也别放弃治疗,现在连人格分裂都能吃药控制了。」拍拍他的肩膀。
他朝太阳伸直手,我清楚看见阳光在他掌心灼烧出一个褐黄的痕跡,冒出白烟,收回来,又在我面前随即癒合,不留痕跡,我一愣,就算是在婪燄身上,我也没见过这么强大的癒合能力,「从她离开后,唯有这样我才能感觉自己还活着。」他突然说,「我曾以为这是诅咒。」
尤弥尔盯着自己完好的掌心,「因为我困住她,她寧死也想自由,太过怨恨囚禁她的我,所以才会留下这等诅咒。」要他孤独一人永远活在这个世界上,「结果,你反而告诉我,这其实是她对我的爱情。」
他细述了他和雀儿喜的过往,我静静听他诉说,没有插话,因为我了解他此时需要的是一位倾听他孤寂内心的听眾,说到最后,「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何能为爱情轻易就捨弃自己的性命?」血族的天性本就是重视自身利益,为了别人连命都豁出去这种事情,他从小没遇过,长大之后也只有巴康和雀儿喜。
我思考了一会儿,「我想,这就是爱人者的悲哀。」凝视被风吹得摇曳的蓝色妖姬,妖冶的芳香霸道的缠绕在鼻尖,我说道,「比较爱的那一方,总是付出比较多,若被爱者没有好好回应,很容易在渴望被在乎的过程中付出越来越多,一不注意,就连命也搭进去了。」
「你没听过吗?」我低头与他面对面,「被爱总是比爱人幸福。」
「……哧,真傻呢!」他别过头,不敢面对那双拥有和雀儿喜一样清澈的眼睛。
「可不是吗?」我露出笑容,抬起头看回花海,「在爱情之中,再聪明的人都会变成傻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尤弥尔重新望向我,「因为爱情是一种病,得的时候措手不及,走的时候引人唏嘘。」毕竟真心付出过以后,还是得不到对方的心,等未来的自己再回头看当时像傻瓜般付出的自己,就只能用无限唏嘘四个字送给过去的自己。
「……你还是坚持要走?」从他的方向斜上看去,纤细的颈部与下頷线条无不让人感觉盈弱,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竟无畏挺身与自己对峙,甚至对未来也果断的义无反顾,他由衷的佩服起这个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