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平君为之愕然,露出不悦之色,他本就对星象一窍不通,只是想藉此让季氏姐妹去他帐中,面对方胥恳切询问,不禁让他深感为难,皱眉道:「今日我身体不适,便不久留了。」
方胥忙道:「要不派人替乐平君把脉,看看是否有问题?」
乐平君摇摇头道:「不了,我回帐歇息便好。」临走之前,他似有若无瞥向凌胤云一眼,然后对方胥笑道:「令千金一事,便麻烦方大人了。」
方胥点头道:「乐平君敏而好学,不耻下问,方某甚感欣慰。」
乐平君拂起袖子,长身而起,带着家将离去。凌胤云将他走出青帐,这才松下了一口气,道:「多谢方大人解围。」他顿了顿,问道:「方大人真要将令千金,送给乐平君吗?」
方胥瞧他黯然神色,摇头叹气道:「乐平君何等人物,方某怎敢拒绝。」
凌胤云抬头道:「可方大人明知他意欲为何,怎能让她们羊入虎口?」
方胥摇头道:「若小女应邀,便能摆平此事,已是万幸。得罪乐平君之人,若非手握重兵,又或权臣,鲜少有人能安然无恙。小女虽守身如玉,对此事早有准备,只是先前运好,尚未落此地步。」
凌胤云试探道:「方大人真捨得?」
方胥摇头叹气,无奈道:「乐平君喜新厌旧,不会真善待她们。若是情势允许,方某是属意凌大人接纳两人,方为上策。无奈凌大人不愿答允,方某也深感惋惜。」
凌胤云大惊失色,知晓他所言之意,暗指自己不肯与白子嵐合作。凌胤云想起殷修仍在场,猛然转头,但见席上无人。他仔细一瞧,这才从别处,找到了殷修的身影。不知何时,他已与其他处军士打成一片,左拥右抱,环绕在美人之中。凌胤云暗自庆幸,再度回头,道:「即便我不答允,也不能让她们受苦。方大人足智多谋,真没办法吗?」
方胥挥舞羽扇,淡然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既事端由凌大人起,那必然也须由其放下。」
凌胤云握紧双拳,愤怒道:「凌某就不信,没其他法子。」
方胥叹道:「凌大人莫要一意孤行,以免祸不单行,牵连他人。凌大人虽一身傲骨,昂立风中,可你能不管家人之命吗?」凌胤云心中一惊,方胥所言,正是他无法答允白子嵐的主因。如今为了季氏姐妹,难道他就肯点头吗?凌胤云垂下首,神色黯然,好似无力。
方胥道:「夜深了,方某先行告辞。」语毕,方胥缓缓离去。凌胤云看着他身影,愁容满面,不知所措。
此时,殷修回到席上,问道:「二哥,你们谈了什么事?」
凌胤云敷衍道:「没有什么事。」
殷修拍了拍他的肩道:「不论二哥做什么,我都相信你的抉择。乐平君对二哥不怀好意,语中带刺,二哥切记小心。」
凌胤云问道:「你认识他?」
殷修笑了笑,道:「我前几日待在这儿,见他夜夜笙歌,怎会不熟?我可不是单纯在这鬼混,而是刺探消息。我打听了许多人,乐平君为人小心眼,表面温和,暗地使计,实为奸佞小人。」
凌胤云关心道:「你要小心,你这般探听,恐会遭人起疑,引来祸害。」
殷修挥挥手,不以为然道:「二哥,你放心好了,我有分寸。这里打探消息,乃最佳之地。来此之人,以寻欢作乐为主,三杯黄汤下肚,美人伴旁,什么话都不自觉透露出来,醒酒之后,也忘了告诉谁了。」
凌胤云叹道:「总之你小心些,前几日乐平君才对付你,你可别大意了。」
殷修摇摇头,道:「此事我尚未向二哥道谢,若非二哥,我早已不在这儿了。不过在我看来,二哥才须小心,乐平君对付我是为虚,打击你是为实。方才乐平君所述,我虽未听见,但从神情来看,定不是什么好事。」
凌胤云点头道:「我明白了。」
殷修问道:「对了,乐平君方才提到了那两女,莫非二哥真要拱手让人?」
凌胤云反问道:「我能拒绝吗?」
殷修笑了笑道:「若换作是我,那季氏姐妹美若天仙,我定不捨将她们送人,二哥一向怜香惜玉,难道忍心?」
凌胤云露出苦笑道:「真拿你这小子没辙,我尚有其他要事,必须先行离席。记住,你才获特赦不久,言行举止须多加注意,可别又让逮住把柄。」
殷修点头道:「二哥放心,我心里有数。」
凌胤云放下酒盅,望向眼前欢快美好,想起帐内季氏姐妹,不由得心中一动,百感交集。
若说他对两女没动心,那肯定是谎言,可若说因有情愫,甘愿为她们冒死,倒也不至于。或许对方乃是乐平君,才令他如此烦心,倘若想要季氏姐妹的人忠厚老实,他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苦恼。
凌胤云心内惻然,轻叹口气,负手离去。他一回到帐内,只见季冬梅正收拾行囊,一旁季夏荷则红了双眼,偎在角落。凌胤云惊道:「你们已经知道了吗?」
季冬梅美眸深注,幽幽道:「乾爹方才已告知我们了。」
凌胤云看了看行囊,皱眉道:「乐平君仅邀你们共处一夜,研究星象,为何须收拾包袱?」
季冬梅俏脸低垂,凄然一笑,黯然道:「凌爷,此事心知肚明,又何苦要我们道破呢?」
凌胤云呆了半晌,悔恨道:「没有其他法子吗?」
季冬梅摇头道:「其他办法,不是令凌爷难做人,便是造成乾爹困扰。凌爷与乾爹均待我们很好,我们不愿见此。」语毕,她取出一张纸,递给凌胤云,道:「这上面是我们生辰八字,若凌爷允诺,请替我们两人设碑立牌,让我们不至于做孤魂野鬼,方有归宿。」
凌胤云惊道:「你何出此言?」
季冬梅脸色苍白,惨然一笑,道:「人人均知,乐平君喜好夺人妻女,供其玩乐。其府中建有多处设施,供其施虐,发洩己慾。据说入他府中女子,半月之后,能再见其容顏一面已是少数。」
凌胤云叱道:「既知如此,我断不可能让你们去。」他心中决定,此事必揽下,绝不能让她们年纪轻轻,香消玉殞。他思忖道,为今之计,别无他法,只能找白子嵐帮忙了。事不容缓,凌胤云二话不说,掬过一瓢冷水,打在脸上,让自己醒酒,旋即匆匆交代几句,便走出帐外。
凌胤云来到白子嵐营帐,不料侍卫告知他出门夜巡,顺带去了峯严山泡温泉。凌胤云想不到竟扑了个空,心中大讶,倘若白子嵐值夜巡,那他就会晨睡。
凌胤云暗忖道,谁料那乐平君,会不会打铁趁热,明晚就派人来了。他心中一动,去马厩牵出绝影,快马加鞭直奔峯严山。按常理来说,无故出营实为不妥,可是他刚升总兵,眼下又是滇成王的红人,守卫不敢阻拦,只得任由他通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