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应是不朽的。莫雁北想着,心隐隐作痛。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离朱,可她实在是不能明白为什么她明知道后果还会上当。永生不死的法术并不是无偿的馈赠,凡事都有代价,比如为了爱情变成一个干瘪将死的老太婆。
“你想去找人界来的小姑娘?”隐机夫人开口道,这声音听起来粗糙嘶哑,还带着深深的疲倦。
莫雁北看了一眼叶青南,旋即将视线移到老人身上:“那位姐姐答应教我内功,据说是一种人界任何人都可以修炼的武术,练成后力大无穷,我亲眼看见她……”
还没等她说完,隐机夫人不屑一顾地打断了她:“愚蠢!为什么你会相信这种把戏?说不定这是那人的新皮。”
莫雁北涨红了脸,她自然知道“那人”是指离朱,因为离朱千变万化,分身无数,既然能够欺骗有着三百年阅历的她,也未尝不会玩弄相同的把戏。
但是直觉告诉莫雁北这不可能。即使知道隐机夫人看不见,她仍然剧烈地摇头:“不会的……那位姐姐和我一起打抱不平,一看便是热心之人。”
“她的确是突然出现在青芒山上的。”叶青南突然开口道,雁北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调查过她的来历,结果却什么也找不到。”叶青南微微皱了皱眉,“只有一个疯疯癫癫的醉汉说她长得像他的一个朋友,送了她一件装饰精美但并不值钱的相风。”他无奈的笑笑,又补充了一句:“那人是个远近闻名的疯汉。”
“算啦!我不再关心这些了……”隐机夫人重重叹了口气,“反正我的时间已经快到了,三百年,嘿嘿,三百年也算对得起她了。我死之后那几大家族,多少个来着?最早是五个,现在只剩下两个半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过去都发生了什么。”
她的语气无比的冷漠,没有一丝的情感在里面。莫雁北有些急躁:“夫人……恕我直言,您怎么可以如此消沉?那樊老贼倒行逆施,弄得天怒人怨,如今天保军声势正盛,他还带来了破解离朱妖虫的法宝,而且樊老狗还要提防深不可测的鬼方军,可谓内外受敌。若是我学会了内功,我们未必没有机会啊!”
“要做什么?”那老妇人呆滞地问道,白色的眼睛无神地朝着窗户看去,一缕阳光洒了进来,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她看不见的倒影。
莫雁北沉吟一下,认真地道:“我想第一步当然是先杀了离朱,解除后顾之忧,天保元帅的镜筒定可以帮咱们揪出这个人来。”
“为什么要杀了他?”
莫雁北惊呆了,她张大了嘴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过了好一阵,她才结结巴巴地道:“是他害您……您本来不会……”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难道您不恨他?”
隐机夫人似乎露出了一个笑容,皱纹在她脸上泛起,她阴恻恻地道:“恨,当然恨,这种恨意我在三百年前亡国时已经有过一次了,三百年来我背着永生不死的诅咒……”
“这不是诅咒……”莫雁北小声反对着。
“……为了帮她复国,我们曾经拥有过的那个美好的国度,这是我的信仰和我对她的忠诚。”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下来:“我近来时常怀疑,那个国家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是不是真的比现在美好。”
莫雁北张了张嘴,她看了一眼叶青南,后者摇摇头,她只得继续保持安静。
“我还在想,信仰与忠诚,真的值得我用三百年时间牺牲掉自己最朴素的情感吗?”
房间里一片静寂,人人屏住了呼吸,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莫雁北心中感伤不已,她记忆中的隐机夫人充满了智慧与青春活力,在内心深处她始终拒绝将隐机夫人和面前这个愤世嫉俗、意志消沉的老人联系在一起。
“我已经快不行啦,所以我给你的建议就是和那个小子……”她伸出枯枝一般的手指,尽管眼睛看不见,但她还是准确地指向了门口站着的王拓,“那个森林王子,一起回到他的帐篷,生几个孩子,除此之外什么也别管。”她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十分刺耳:“忘掉那些会让你付出代价的东西。”
莫雁北脸色发白,终于再也忍受不了,她一把打开房门,光明霎时间倾泻了进来,给所有人包裹上一层金色。她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