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刚刚缺少帮衬的音,现在却是缺少主要旋律。
要是单音要暗示的是那群人从房子右侧绕过来,要她往左侧逃奔。那现在繁复的旋律可能就是暗示着她该往右边跑囉?
无暇仔细揣度这个理论成不成立,沛儿慌忙的随着琴音跑着。穿过密林,爬上礁石,最后喘着气立在悬崖的瀑布之上。
哪里能有生路?她被骗了吗?脚下是奔腾水流,捲起永无止尽的水花白沫,除此之外,四周已无屏蔽物。
琴声越来越急躁,那群人从悬崖兵分两侧夹击着,她已无路可走。
终究是有试过了、挣扎过了,也算不枉费娘亲给的这个生命。
比起被抓走,面对不知道的后果,不如就在此一跃而下,至少后果她是心知肚明的。
沛儿蹲下身来,明明料想这处奔流就是自己的葬身之地,却不知为何不感到恐惧,看着不断更替的流水,她的心转瞬之间平静了下来。
嗯?
平静下来之后才能好好将一切看进眼里,她刚刚行色慌张,就错过那瀑布旁突起的岩石上头,有一个只有小孩子才能鑽进去的山洞。或许琴声就是要带她来此,而她却没有发现。
不论是谁,先谢谢这一番苦心。只是她已经错过了转身躲进洞穴的最佳时机,那个突起的岩石还垂着一条绳子可以攀下去,可那条绳子已经在村民的脚边。
她在正中央动弹不得,除非冒险,打赌自己可以向左前方跳去,平安的落在那个小小的平台上,还要有那个时间可以鑽进去。
她做得到吗?
琴音急躁,比她更坚持,也不许她放弃似的。
横竖都是一个结果,那就试试看吧!突然之间心境澄明,在两侧村民要扯住她衣角的那一刻,使劲一蹦往那突出的岩石上跳去。
她在空中横飞一阵,差点以为自己能像武侠故事那样,说飞就飞,说能命悬一线总能绝处逢生。可沛儿终究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女孩。
她勉强攀到平台的边缘,无力的双臂难以承受自己的力量。
在十指因紧紧攀握住而渗血之前,她放开了手。
下坠、好似无止尽的下坠,终究成了一片激起的水花。
「怎么办?祭品没了。」
「哪有怎么办啊!不都是要献给河神,只不过少了覡的手续,也没差这步吧?」
「这下要怎么覆命啊!希望河神大人要收到才好啊!」
村民看着那片水花面面相覷。
琴音断了。
汾璱慷苍白的脸更加惨白了,他慌忙地离开了坐蓆,就要往不知何处奔去。
高处不胜寒就是此理,在虰蛵山上又搭建了个通天高塔,分明是春暖花开,在此处却是寒风刺骨,衣裙猎猎莫肯停歇。
站在此处可以看清楚村内的一举一动,这是他被赋予的使命,也是覡对他的信任,更是出卖声音的代价。
「别去。」软软的声音里满是哀求,这是令谁都会不忍的嗓音。
奚养凰愁眉带着泪眼,抓紧了他的衣襬,困住了他将离去的脚步。
「别惹祸上身,今日之事,已经够明显了。你想云大师会既往不咎吗?是!你是依照命令演奏了整个曲子,但成了这个模样,云大师会认为只是弹不好吗?」她苦苦相劝。
她不是不善良,不是没有良知。只是汾璱慷再搅和下去,说不定会有危险的……
她从来满心满眼就全都是他,怎么捨得他去冒险。
「况且,你都瞧见了。现在去,也于事无补。」奚养凰颤抖着牵起了汾璱慷的手,两个孩子的手都被寒风刮的异常冰冷,握在一块儿,也凑不了多少温度。「璱慷,为自己想想好吗?」
究竟什么是为自己想想呢?
从小自己的声音就在父亲的决定下没了,偏偏是在他会说话之后才发生的事情,一夜之间,他成了哑巴,他记得自己挠着脖子,惊诧的表情无语问着家里的每一个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的神情看来,每个人都知情,却没人敢说出口。
分明是他的声音啊!却是那个唯一被蒙在鼓里的人。
究竟什么是为自己想想呢?
为了从小订下的亲事,两个小孩就此形影不离。
不是厌恶、没有讨厌,奚养凰的存在自然得很残酷,残酷的是,终生大事从来不是自己做主。
更残酷的是,他毫无反抗的接受了。
就像没有灵魂的魁儡那样。
所以究竟什么是为自己想想呢?
他今日才第一次体会到自己做决定的滋味,却成了别人眼中的不为自己着想了。
他看向奚养凰楚楚可怜的眼神,他知道担忧之情、爱慕之情都是真的。
他也终将走回命运为他安排的道路上,或许有一天,他也会对这样的情意有相对的回馈。
今日,也或许只是一场荒唐的梦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