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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吐。」
被明镜抱上马背的飞雪咕噥着。
「忍耐一下。」
脱力之后的不适感还未完全消散,不说脚步踉蹌,连现在坐在马匹上也是一阵晕眩。
飞雪扶额,无力地靠着马匹的后颈。第一次被下操控术的感觉真是噁心至极……
她感觉自己一把被揽进了怀里,然后马匹也随着甩动的韁绳朝前方奔驰而去。
……明镜的身上一直都是这个味道吗?是一股清新的木质香气,让人有股放松的感觉。难道是因为身体的疲惫,所以感官的作用才特别强烈吗?飞雪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都什么时候了,竟然在意的是这种事情。
虽然现在緋龙别宫的哨兵们应该已经发现了动静,空晴大概不会有危险,事情也很快就会平息,不过,从几个地方来看,虽然我已经很提防着菱桓了,但似乎还是被她发现了我的行动,所以她支开了亚龙……
亚龙。
「明镜,亚龙他……」飞雪的尖想出力,拉住明镜的衣袖。
「怎么了?」
「我觉得,他出事了。」
明镜陷入沉默了半晌,飞雪只感觉他环抱她腰间的力道,收紧了一下。
「别担心,亚龙会没事的。我保证。」
飞雪没有再说话,而是陷入久远的沉默,或许她早就累的无法思考任何事情。身体是那么疲惫,但意识却是那么清晰。
漆黑的夜色,由一片散落的星辰照出一道悠长的河,月色洒落林间,穿越树叶枝椏,林道间一片碎银满布。夏夜的风,在绿荫的树林里,带了点寒意,飞雪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反而是一阵沁心。
多久了呢?这种只有林间百虫鸣叫的寂静。
随后,飞雪听见水声。彷彿极为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水声,穿越错落的树木,穿越而来。
然而,萤绿的光芒映上了她的侧脸。
只见一片幽静的深林峡谷,有一座清绿的水池,池底浅得像是沼地,但池水却清澈得能看见底下泛着水光的石头,反射着月光,发出青绿的微光。
周遭都是一整片的浅水,池间却有一处地势偏高,石质的地面长满了绿茵的小草,那一片水池中的草地间,有一座小屋,安静地佇立在那。
「我们到了。」
或许是因为水的关係,屋内有些幽暗冰冷。
将飞雪安置在床边,明镜熟练地升起了暖炉的火,暖黄的火光映照在幽暗的屋内,气氛似乎温馨了起来。
小屋内,没有什么摆设。从门口进来,能看见一只不大的木头圆桌,大约能围3、4人,接着一道屏风后头,便是一座双人的床铺,靠着窗,能看见外头的景色。
可飞雪没有任何的心情能够赏月。
「会冷吗?」
只见一条柔软的毯子披上了她的肩膀,飞雪抬眼,与蹲在她面前的明镜对上了眼。
飞雪摇了摇头,「不会,谢谢。」
「有没有受伤?」
明镜又问了下去,这时飞雪才发现,她紧握的掌心与整个右前臂传来了疼痛。飞雪皱眉,掀起了衣袖,发现了一整片擦伤与淤青,掌心也满布了细小的伤痕。
「啊,没事的,这一点小伤……」
飞雪才要表达自己没事,却立刻被明镜反驳了。「这里很潮湿,不处理伤口是不行的。」
明镜说着,从他自身的背袋中取出了药膏与绷带。即便飞雪明白明镜的动作很是温柔,但伤口传来的刺痛感仍是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
好痛。但疼痛却让她的意识,更加清晰了。
看着明镜悉心替她处理伤口,飞雪不禁再次燃起了当时的疑问,不对,或许是燃起了更多更多的想法。
胸口有种被揪紧的感觉。
「……为什么你没有回去莱茵撒尔?」待明镜打理完成,开始收拾时,飞雪开口提出了她最大的疑问。
「我……」明镜停下了动作,他背对着飞雪犹豫了一会儿。
「怎么了?」
「我担心你。幸好我回来了,对吗?」
明镜来到飞雪身旁,坐在床边的他与飞雪对上了眼。那个瞬间,加上明镜那席天真的话,飞雪不禁有些难为情。
不对。一点都不对。飞雪明白明镜应该回去,可在她再次见到明镜时,她却感到喜悦,这样的情绪让她明白自己已经乱了方寸。
「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应该要把我忘了。你也很明白,回去之后,我们就是敌人……」
「所以我不想这么做。」
飞雪与明镜对上了眼,她看见明镜眼中映着明灭的火光,像是熠熠的真诚,她顿时间无话可说。
「睡吧?」明镜转开了眼,结束了方才的话题。「你需要休息。我就在外面待……」
「待在这里。」
她的声音一贯地清冷,眼神中的不安,却像是在撒娇一般。明镜僵了下,沉默地别过头,映照着火光的脸颊依旧能看出一丝泛红。
「我睡不着。」飞雪像是想挽救什么地,又说。「可以稍微陪我聊个天吗?」
「嗯。好吧,我知道了。」明镜点点头。「那么,要聊什么呢?」
「是啊,要聊什么呢……」飞雪偏头,倚着床头的横木。「你之所以留下,是因为收到了我寄给神无的信对吗?」
「不对。」明镜摇头。「是在收到信的五天前,神无正要带我返回莱茵撒尔,当时,我就犹豫了……」
「为什么犹豫了?」
「……呃。」明镜哑口,低头揉了揉瀏海,欲言又止。「那个,我说你还是快点睡觉吧?」
「为什么?」见明镜的回避,飞雪忍不住露出一道坏笑。
「没有为什么!」明镜红着脸否认。
「好吧,暂时不问。你继续说。」
「那天我跟神无来到苍龙城,发现有人入侵,而且,你也不在了。知道你被亚龙送往友邦的别宫之后,我跟神无决定前去探察入侵者的下落。」
「然后呢?有结果了吗?」飞雪突然变得有些紧绷。
沉默了一会儿,明镜点头。「一开始是没有的。但是,直到我们来到北方之后,可能认为没有人会追查至北方,所以发现了他们的踪跡。」
「……是谁?」
明镜迟疑了一会儿后,他浅浅一叹。「其实,神无本来要我别告诉你的。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你应该已经有底了吧?」
飞雪抿脣,心里浮出了一股难受,连带浮现出了兇手的样貌。为什么……
「是白龙族。」明镜淡淡地说,却像在观察飞雪的情绪。「由于跟白龙的深交,神无证实了一件事,『菱桓是白龙的卧底』。正好,当时他收到了你的信,因此,他立刻回信要你离开。」
「但我没有收到信。」
明镜沉重地点点头。「我担心你来不及应对,或是有突发状况,所以从北方赶来找你。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嗯。知道了。」飞雪默默地躺下,侧着身。即便她早已猜到这个结果。许久,她说:「在与神无分别之前,神无曾经提醒过我,有内贼,接着我就猜到了。」
明镜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飞雪,却没有打断她。
「之后,我想了又想,其实事情一切都能够说得通。菱桓在双月之时那晚也出现在北方森林,因为她要在第一时间取得宝器,交给白龙皇,可是她却没有想到,路寅也出现了,所以她极力阻止路寅带走我。」
明镜点点头,「确实是。当时我也觉得奇怪。」
「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知道了。就是在苍龙城发生突袭那晚,应该本来是菱桓预计要带我交给白龙的日子,那天却被亚龙拦截。所以今天,他们特地支开了亚龙……」
从一开始听到这里,明镜听到了一处,令他相当讶异。「照理来说,你应该早就知道緋龙别宫会发生突袭。」
「没错。如果我的猜测正确,緋龙别宫会再次遭到突袭,但他们的目标是我,绝对会避开緋龙的寝殿。」
「……你真的太冒险了。」
「或许是。但现在只能靠我自己。」飞雪沉默了一会儿。「……母皇驾崩了,我在逃避追兵无法回去苍龙城,亚龙追查敌方也没有结果,现在的我,必须冒这个险。」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现在你还有我。」接着,一股温暖覆上了飞雪的掌心,明镜静静牵着她,陷入了沉默。
从明镜的侧顏能看见他带着稜角的五官线条,他既默不作声,眼神似乎又在回避什么,脸颊微微发红,打量着此景,飞雪不禁泛起了笑意。
「是啊,我还有你。」
即便只是写冠冕堂皇的好听话,但由现在的飞雪听来,是多么令人安心。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有多好……
由于今天的突发状况,那种全身脱力的无力感,还馀悸犹存。若在那一刻,明镜没有赶到的话,她又会怎么样呢?
我想依赖你,真的可以吗?飞雪第一次有了这个想法。
身为公主与男人在床边牵着手,这是绝不允许的,但是,她却有些贪恋这个片刻。
那一夜他们始终牵着彼此,直至清晨的阳光,撒入蓊鬱的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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