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吕布就被恶心得够呛,就算他自号徐州牧,也只是自家手下人承认,天下百姓是不肯认的。
毕竟,汉天子还在,虽说人人都知道,那位天子已经被人控制在手里,但名义上还是汉朝天下,平民百姓又懂什么呢?连饭都吃不饱,哪里知道朝堂上的弯弯绕绕,所以,这时候曹操拿捏着天子四下封官,还是有着很大用处的。
他打出的口号是“奉天子以令不臣”,实际上行的计策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就算天下诸侯全都知道这家伙心怀不轨,却也无可奈何。
大义被他抓在手里,利用得淋漓尽致,让人就像吞了七八只苍蝇一般,偏偏还说不出什么。
只能说,这一招极为厉害。
就连吕布这种桀骜不驯的狂人,也不得不示弱三分,不敢明面争锋。
徐州刺史府占地阔大,伏兵暗布,张坤一路走来,连过三重门户,就感觉到四周埋伏了诸多甲兵,至少有着数千人之多。
各自兵器在手,弓箭在弦。
三声迎客,震动全府。
“这是做甚,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吗?”
花四姐勃然变色,双刀已经抱在手里,柳眉倒竖,血气汹涌暗聚,已是保持警惕。
“稍安勿躁,花姐。”
张坤安步当车,摇了摇头:“这种阵仗,太小家子气了,尝闻温侯气魄雄浑,有人主之像,方能得到众将归心,成一方诸侯。却没料到,只是见我一人,竟然如此胆颤心惊,非得数千兵士护卫,才可心安,由此可见,虚名误人,一至于斯……”
张坤声音清朗,神态温和,语气也没见有什么愤怒或者杀机,话里的意思,却是极尽鄙薄。
吕布明明是想以兵势压人,先行给一个下马威,却被他说成是害怕自己,因此,需要大军在侧,用以壮胆。
这话说得。
花四姐都忍俊不禁,噗哧笑出声来。
心想自家看着少爷从小长大,怎么就不知道,他还生了一张利嘴,一副巧舌。
不过,经张坤这么一说,剑拔弩张的气氛不由微微一滞,杀气也弱了一些,显然是,那些埋伏在左近的带甲士卒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吱呀……”
大门洞开,正堂之上,摆着宴席,此时,酒满樽,菜正香,主人宾客人数并不算多,只是七八人而已。
一个面容清矍,留着数缕长须,一派儒雅风流的中年人迎上前来,呵呵笑道:“陈家经义传家,汉瑜先生即算是内心不轨,见到温侯了,依然执礼甚恭……更别说陈元龙了,以子侄辈自居,平日行事不敢僭越丝毫,到了元真贤侄这里,却是变了家风。”
草。
当面骂我没家教吗?
还是骂我弃陈家,弃父兄于不顾,不孝不悌……
这老头谁啊?
陈宫啊。
那没事了。
张坤明白,自己一出现,就破了对方提出的袁、吕联姻之策,老头心里不满,那是肯定的。
此时夹枪带棒,语出讥讽,简直是必然。
当下也不生气,笑着道:
“陈家是陈家,我是我,公台先生如果耳目不曾闭塞,定然知道某为何滞留下邳不去……孟子有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陈家反戈一击,却把吾等兄弟送至下邳,无异于送羊入得虎口,再来谈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未免有些可笑。”
张坤扫过堂中数人,冷然一笑,又道:“倒是公台先生,某有一事不明,温侯尚未故去,汝为何抢先出言,莫非,堂中以你为尊,余者皆为从属?”
“你……”
陈宫脸色一下就变得极为难看。
张坤这话就戮到了他的心窝子里了。
一直以来,他自诩士族豪门,学富五车,本就看不太上这些纠纠武夫。
虽然因为形势所迫,与吕布搅和在一起,口头上,有时也会喊一喊主公应应景,但这心里嘛,还真的没把吕布当回事。
他想的是,这只是暂时合作,真等到时机合适,就立刻跳槽离开。
比如,四世三公门第出身的袁术那里就很不错。
这也是士族的通病了。
一般来说,士族只看得起同样士族出身的人,对寒门出身之人,十分鄙夷。更别说,对那些从草莽中杀出来的武将了,那是连一根鼻毛都看不起对方……
有着如此心思,可想而知,他平日里的态度到底是如何了。
可偏偏,这个时代的武将们和草根们,也吃这一套。
打心眼里就会认为,士族的确是高人一等,的确有资格看不起自己。真遇到事情了,还是会低声下气去求,去请,也要让对方帮上自己一把。
吕布如此。
刘备自然也是如此……
甚至,就连曹操也是摆出这种姿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