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渲染(一)(1 / 2)

「明天是法会最后一天了,接下来就只要下葬就好,加油,再撑一下。」

    随着话语一起落到手中的是热腾腾的饭糰和奶茶,特兰提亚呼出了一大口气,手中的温度让他感觉稍微恢復了一点力气。

    「庭恩,谢谢。」特兰提亚说道。

    银发男子看着自己一贯面无表情的搭档不禁莞尔,他现在已经能从那瞇起的眼辨别出对方正处于放松状态了。

    吃东西的过程特兰提亚一言不发,一整个上午的诵经让他感到疲惫不堪,他放任自己的脑袋神游于各种朦胧的思绪中,只希望下午的诵念他可以维持在状态之上。

    明明最近接的案子没有特别多,但他却比必须兼顾学业的庭恩还要来的累上不只一些。

    自从高中毕业之后特兰提亚便没有再继续升学,做起了专门替死者诵念的法师,而庭恩则是一边上学,一边和他一起接着各种案子。

    庭恩偶尔也会有不能到场的时候,但这种情况实在少见,因此特兰提亚更不明白自己的异常疲惫究竟从何而来,明明庭恩应该比他更忙才对。

    「阿特,你还好吗?」在特兰提亚喝完最后一口奶茶时庭恩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事。」特兰提亚本来只想简单回答,但是他又觉得似乎不能这样对待朋友的关心,顿了一下后又补充道:「可能最近晚上都会做梦,睡眠品质受到影响了吧。」

    「恶梦?」庭恩接过特兰提亚手中的垃圾,替他扔进了一旁的塑胶桶。

    特兰提亚摇了摇头,「不知道,每次醒来就记不得了。」

    「这样啊……阿特,虽然你很能承受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而不会受到影响,但是看多了或许还是反映到你的潜意识当中,这个案子之后就先休息一阵子吧。」

    闻言,特兰提亚没有立即回应,过了一阵子才从鼻子轻轻发出了哼声就算是答应了。

    庭恩是还想再让他多休息的,但是眼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亡者家属有些迟疑的朝他们靠近。

    「小师父?时间是不是到了?」

    特兰提亚睁开眼,与来人对视了几秒后,站起身。

    「下午的法会五分鐘后开始,请各位和早上一样一人拿一本经文后落座。」

    眼看庭恩准备去拿木鱼,特兰提亚轻轻拽住了他。

    「你的系衬衫露出来了。」特兰提亚伸出手替眼前的人把海青松开了的领口给拉好。

    庭恩看着胸前自然摆弄的手,神情柔和的道了声谢。

    而在这声谢之后,他们又经歷了三个小时不间断的漫长诵念,才终于在太阳落山时再次和彼此说上话。

    「阿特,我明天临时要再去学校一趟把文件拿去盖章,你先去,我可能要再晚一天。」分别前,庭恩如此告知。

    这次的下葬地点有些特别,因为往生者是从某个山中村落到城市里工作的,所以他们得要去到那个村落他们长久以来安葬村里人的地方来进行下葬,而且根据村落的习俗,下葬只能是在晚上。

    为了给所有人充分时间做准备,特兰提亚本来是打算明日的法会一结束便前往村落,然后隔一天的晚上下葬,现在看来庭恩或许得要下葬当日才能抵达了。

    「要不明天法会你也别来了?不然结束都已经下午了你还要赶去学校,也不方便。」特兰提亚问道。

    思忖片刻后,庭恩还是应下了。

    庭恩又叮嘱了一番后才离开,特兰提亚歷经了几次转车,踏进家门时已经入夜。

    他躺在床上回復着已经间置一天的讯息,头像里的女人是他母亲。

    他一出生便被送到了寺庙,据说当时孤身一人的他母亲无力抚养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一直等到他升上国中的那一年,他母亲才将他接回。

    而这也是为什么他现在会成为半吊子法师的主要原因,毕竟是从小就有所接触的东西,在没有特别的目标为前提之下,就这么顺着做下去似乎也不是那么不能理解。

    老实说他对母亲没有特别的情感,不爱也不恨,就当作是多了一个邻居长辈那样,自从高中毕业搬出来后,特兰提亚也只是偶尔去看她,平时就只有讯息联络。

    放下手机的剎那,睏意袭捲,特兰提亚把棉被盖到了下巴以阻挡冬夜的冷空气入侵,没多久后便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

    意外的是,今晚竟是一夜无梦。

    即将黎明之时,一隻蝙蝠宛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晃晃的非道了窗前停歇,他身上有着凝固的血液,那对薄翅也是残破不堪。

    蝙蝠用他血红色的瞳眸凝视着屋里的人,就这么静静看着,却没有更进一步,而第一抹光辉泼洒向大地之时,他才如梦初醒般离去。

    这一切就像一个无关紧要的插曲,特兰提亚一直到醒来也没有察觉任何异样。

    做在床上愣神的人只觉得洒进屋内的阳光似乎特别明亮,他也比前几天更有精神了。

    特兰提亚下床梳洗,如以往做过几百次那样替自己张罗好早餐,换上全黑的正装,最后确认海青整整齐齐的倘在包里后便出门,没有多馀的动作反倒少了一点生活感。

    特兰提亚到场的时间恰好,简单和家属说了一声庭恩的缺席后他便引领着进行最后的一场法会仪式。

    今天的整趟流程下来比昨日还要早结束,这让特兰提亚得以回家打包行李再出发到车站。

    法会结束时家属邀请特兰提亚与他们同乘一车,但是他以还没整理行囊为理由拒绝了同行。

    其实特兰提亚是故意的,看准能够赶上最后一班列车,他早就做好了自己前往的打算,或许本来还会有庭恩与他一起就是了。

    特兰提亚习惯了一个人,他话也不多,自己行动对他而言是最自在的。

    空旷的车站寒风刺骨,他捻着佛珠试图分散注意力。

    哐噹一声,有个男人从贩卖机买了罐装咖啡,他发现自己製造的声音过大之后便躲到了柱子后面。

    特兰提亚便没有再注意那处,正当他准备继续打着念佛的名义把玩佛珠时,一隻乌鸦冷不防停在了他左方的时刻表上。

    这隻乌鸦生的特别,特兰提亚变多留意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