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下) 塌方、老人与金眼女孩(1 / 2)

他趴在地上,再三确定发出噪音及震动的地方是这里没错。

    他有八成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操控能力,十成时间根本不确定自己的能力是什么。

    前方不远处有土石流,会不会是被困在地下的人们沿隧道跑到这里,却被困住了?

    他把双手都平贴按在泥地上,开始发动能力,每秒振动数万次。

    直到灼热感难以忍受,烫红从手掌开始爬上手臂,他放缓了振动次数……

    天啊,千万别让他误打误撞再引发新的土石流!

    手底下的泥层好像纹风不动......当他想收起能力时,却突然失重向下掉!

    「啊啊啊———」

    山体破了一个洞,张开嘴巴把他吞下后合上。

    他与泥石一同摔落,千钧一发间有人把他接住抱走,免得后到的山石砸到他。

    「退开、退开!洞口要合上了!」

    「有更多泥石要掉落了,小心啊!」

    「......男孩,有男孩掉进来了!他是英雄吗!?是来救我们的吗?」

    有人把他抱在怀内,舔了舔粗糙的手指后抹走他脸上的泥尘,让他可以睁眼。

    「咳、咳咳咳......咳咳......」

    他首先见到的是忽闪忽灭的电灯泡,还有灯光下飞舞的尘埃。

    他刚掉进来的洞顶大口已被泥石重新堵上,二十、不、三十多张被粉尘染白的脸上,绿到发光的眼睛像夜潭鱷鱼般死盯着他,向他凑近......

    他的脚踝传来阵阵湿凉,向下看就见地面已被水淹没。

    在前后均被堵死的隧洞的角落,突兀地有一对老人及小孩。

    透过重重人影缝隙,老人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忽尔,老人转身,他便看见幼童的半张脸,白发棕肤的女孩戴着过大的工事口罩、眼睛半闭,脑袋昏昏沉沉地搁放在老人肩上。

    那女孩......不、这里全部人都在缺氧。

    有人剧晃他的肩膀,「孩子、喂!孩子你是英雄吗?是来救我们的吗?要怎样做?」

    他答,「我....嗯、是的?」

    不知是谁在他旁边冒出来,把他的脸硬扳过去后戴上口罩。

    「他们派个孩子来到底想干什么?他看上去只有十岁!我们要的是真英雄!」

    「因为他身形小所以进来探路吧!他们一定正在外头挖道......」

    「可能他有特殊的能力!喂你的能力是什么!?」

    「你们都给我闭嘴!」抱着他的男人没戴口罩,看似隧道工们的领袖,那双粗糙大手包着他的脸捧起他全部的注意力,「小子、小子!你听我说,地下水道堵死了令水位不断上涨,我们还快缺氧了!你的能力是什么?能破开那面墙吗?」

    他顺着隧道工头的手指看过去,隧壁佈满无数凹陷不平的刮痕,似新鲜淌血的伤口。

    本来在努力挖穿泥壁的工人们都放下了铁铲,殷殷看着他。

    「我......咳咳,我的能力是震动......我可以试试看的。」

    狭窄山洞内的欢呼声跟叹息始起彼落,隧道工头却是脸色一紧,喃喃曰,「......这也已经够好了,我想。」

    工头扶他起来,拍拍他的背部,「向着斜上方,不要把这里也弄塌了。」

    没时间供他思考磨蹭,在期盼目光的压力下,他的双手一碰上洞壁就开始发动能力。

    脑袋昏沉又乱糟糟一片,不停循环播放着『真的吗』跟『我办不到的』,他双目放空,麻木地感受着双手的灸热,与在脚踝一直来回舔舐的冰冷。

    他们迟早会发现我是冒牌货的、我一个人都没救过!平时只会加热咖啡、震碎碗碟......我谁都救不了的......他们要怎么办?司南什么时候回来找我?我也会因为窒息或淹死在这儿吗......我要怎样通知司南?我根本不是什么英雄,若让他们发现的话......

    急遽的心跳间隙下,他尽力回答接二连三拋出来的问题,极大的恐惧让他全身僵硬似木偶。

    不,他不知道英雄自卫队跟政府的救援工作进行到哪了。不、他也不知道救援队找到他们的位置没有。是的,他猜救援队应该知道地下水上涨。他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开出往地面的通道......是的,他知道大家的呼吸都已经开始困难,他知道只剩下数分鐘了......

    不,他不知道老人跟女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隧道中。

    不,他不认识他们,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超能力、是否塌方的罪魁祸首。

    被堵死的狭窄山洞内空气愈加稀薄、水位不断上涨,很快只剩下喘气声。

    在此起彼落的喘息中,他扯下口罩深呼吸,被尘泥惹得不断咳嗽......

    山壁终于出现蛛网裂痕,工人们像看见蜜的蜂,一涌而上用铁铲、铁桶等手边工具疯狂敲打。高大身影们把他重重包围、封住了头顶,他、没......没法呼吸......

    他头晕、虚脱,心跳声忽尔震耳欲聋。不止是他的,还有其他心跳声。

    噗通——噗通——噗——

    「啊啊!我的手!好痛、好痛......扯开他、扯开他!」

    「这小子疯咧!?突然咬人!」

    回过神来时,他已被人从后钳制,死死锁住两边腋下并剧晃着他。

    他舔舔嘴唇,嚐到从未嚐过的浓厚甜味,如芒果般香甜得快发苦、如山竹般带着腥臊......彷彿在沙漠中嚐到生命之水,他死命舔嘴唇,还把手指塞进嘴中舔指头上的血......

    无视工人们不可置信的眼光,他只知道旁人左边胸膛下有更好的东西。

    他像被套上颈绳的小疯狗般又扑上去,对准旁人的左胸一轮抓扑。

    「......这孩子他疯了......是因为用太多能力吗?」

    「不!我有个远房亲戚也是英雄,他的代价是要杀死一隻飞虫......这孩子、这孩子肯定也有英雄的代价,他力竭了......」

    心照不宣的工人们再度沉默,事实昭然若揭,没人想把残酷的真相说出口。

    「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工头把他接过来并轻轻置于地上。他躺在冰冷的泥水中,半知半觉地听着他们的争论,明知道自己不断地吮吸着指头,却停不下来。

    工人们的争吵因缺氧而断断续续,像跳针的唱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