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必须得...这样做!不然全部人都会...死!」
「一条、人命......换三十多条人命!」
「对!我们没时间开个小口让他慢悠悠喝血......谁知道他要多少血肉?哪个器官?」
「......对!我们没时间去逐样猜了!」
「我们会......照顾、照.....他的女孩的,我发誓、我们都发誓......」
「......不知道这个老人跟女孩是......是从哪里突然出现的!他们像从空气中出现...也许塌方根本是他们搞、搞的!嗬、呼呼......」
「没、没时间去猜了......很快、几分鐘后我们都要....都要死!」
「反正他看起来......有七十岁了,也没几年好活......」
「我们投票!现在就投、有多少人赞成一命换三十多命的......」
「你....你想干什么!不要过来!」
他用尽力气转头,看见老人从角落中站起来。
头发银白的老人一点不显老态龙鐘,处于灾难中,却比任何人更精神矍鑠。
工人们看老人脸容沉静如水,不禁害怕地后退一步,扩大包围圈。老人却转过身,一手抱着女孩、一手打开吉他盒盖......他这才看见老人坐着的原来是巨大的吉他盒。
老人声音听起来也并不苍老,「悠着点,小子们。让我先跟她们道别。」
女孩半睁着的眼睛竟像在发光,隔着重重人影凝视躺于地上的他,金色眼睛直看进他的心。
老人吻了吻女孩头顶,在她耳边说话,女孩抓着老人后背的小手收紧了。
这温馨画面对他而言是世上最惊慄的恐怖片,他却又不能移开视线。
老人把幼儿放进吉他盒内,留下一条细缝让她呼吸......那盒子内空无一物吗?
然后,老人竟边轻抚吉他盒,边与它细语。
那张侧脸、那满佈皱纹的眼角充满笑意与感情。
他开始哭。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的英雄代价到底是什么?他们都搞错了......他不会伤害任何人的!他可能只是、只需要一点点血......他们竟然想给他一条人命?他们都疯了!
这姿势令他呼吸更困难,眼前聚集着黑点,而双手的滚烫剧痛固执地不让他昏过去。
他可能很快就会窒息了。
他希望自己很快就窒息了。
他只要死了,老人就不用......不用......
突然,一声痛呼唤回他的意识。
——有人抄起利器从后狠桶向老人侧腹。
老人发出痛吟,灯泡忽然扑闪。
老人好像说了句什么想让他们冷静,但杀红了眼的男人立即再补一刀!又一刀、又一刀…..其他人如梦初醒,纷纷涌上去,高举手边工具、弯腰捡起石块就疯狂攻击老人。
彷彿他们在谋杀的不是人类而是死神。
鲜血在山洞内飞溅,在被粉尘刷白的人脸画上小蛇、在泥水添上粉红色图腾。
红白夹杂的脸如京剧面谱,男人组成了不分你我的面谱军团、动物般的嚎叫声回盪在山洞中,彷彿在隐秘之地进行邪教团契。灯泡忽明忽灭,山壁放映了这齣荒谬的皮影戏。
「不要......」
「不......不、不要.....」
他的绝望低喃被吞噬在吼叫漩涡之中。
灯泡突然熄灭,山洞漆黑得不见五指,男人们似被挥了一记耳光,同时停下。
洞内回盪着扰动的水声、浓厚密集的喘气声,很多人因缺氧而跪下。
两三个工人把老人的尸体扔到他附近,似给家畜餵食。
他看不见鲜血淋漓的尸体,但嗅到浓郁腥甜味,便被召唤爬过去、爬到老人身上......嘴鼻向胸口猛蹭,忽尔,一手狠压上尸体胸口,共振把血肉烧开!
他是洞内唯一的光源,映照而出的画面却令人心寒。
自嗅到血味后,他的思绪就变得模糊,只有超能力在导航,他记得自己吃到整个宇宙最美味的东西;他记得把冰凉的脸埋进温热的血潭中;他记得有人把他的手拉起来按在洞壁上。
他发动能力。
前所未有地浑身颤慄、前所未有的野蛮强大,彷彿力量无穷无尽。
他眼看火纹像藤蔓般爬上他的双手、手臂,却毫无痛觉。
他硬生生开僻出一条通道!空气从斜上方灌进来!
整个隧洞也随着他的频率而震动,工人们早知这是场九死一生的豪赌。
工人们前扑后继地衝向通道,边手脚并用地向上爬,边拨走踢走松碎泥石......
山洞洞顶开始塌下。
他挣扎着爬起来,又因为手脚乏力被震得跌坐。
工头领袖在跑进通道前看了他一眼,然后身影就消失在通道中。
「女、女孩......」
至少、至少要救那女孩!他们答应过要救那女孩的!「救那女孩!那个女孩!」
吉他盒呢?他要找到吉他盒......
他朝山洞深处爬,下一秒,山洞完全塌方。
当他再睁开眼睛时,只见緲緲的脸,她坐在石砾中泪流满脸、嘴巴开开合合。
天空有一朵又一朵绽放得正斑斕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