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走吧。」
信玖点头跟上。
这次的行走,是更加寂静恐怖的两相无语。
千璜一方面还没稳定心思,没办法梳理方才到底发生什么事,另一方面,不知道为何,总觉得,芒刺在背。
向后瞥了好几次,信玖极其正常地走在后头,他甚至都没有看她,略略侧着脑袋,短发贴在耳后根,欣赏中庭的花花草草,完全一个知识份子形象。
她不信邪,找了好几次机会偷看。
大概是第三次悄悄将眼角馀光转向后方,终于将目光聚焦在被信玖一直抱在怀里的莉莉。
莉莉似乎一直盯着她瞧,发现她终于注意到她后,骄傲慵懒地打了个呵欠,小脑袋瓜蹭了蹭信玖的胸口,齜牙咧嘴了一番。
……这难道是示威吗?
意识到这点,千璜感觉脑门受了一下重击。
什么啊,这傢伙,小小年纪的,就懂得争宠吗?
有什么好争的?他这么纵容她,甚至没有拿出方才对待她时百分之一的不客气。
还是说,是病症问题?
千璜默默在脑中分析。
依照女孩的状态,很有可能是幻想症,非常严重,势必得仰赖「内侧治疗法」。
幻想症的发生通常起源于对某件事物的强烈慾望,但碍于社会规范或他人期许而无法满足,七岁正是上小学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孩子还没脱离家庭依恋,因此幻想症的发生很有可能与家庭有关。
家庭,依恋。
信玖跟她,明显过度亲密的关係。
这么思考,千璜重新把注意力放信玖身上。
仅仅是走路而已,他看上去依旧随意瀟洒,这个年纪这样的容貌与身型,简直不要钱地挥霍他的外貌资本,这样的傢伙不管走到哪都会很有人缘,即便这里是pha,是精神治疗康復中心。
比如,在这不长不短的行走过程中,最初和叶医生谈话的美丽女士,同时也是千璜接下来负责的病患,不知从哪儿走了过来,隔着一座小桥,颇有雅致地往这边喊了一声。
「好弟弟。」
信玖脚步一顿,连着千璜也停下。
女士所处的位置高一些,信玖于是抬头,微笑,「是的。」
她一手浅浅放在护栏上,指尖如兰,精緻小巧。
这人温婉大气,如果没有精神疾病,应该是某个受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一举手一投足全是优雅华贵。
抿着粉嫩的口红,她轻轻眨了眼,问,「你之前跟我说的游戏怎么玩呀?我忘了。」
「柳姊,我现在得去参观设施,能之后找机会教你吗?」
「这样啊,这样我有点无聊。」女士微微踏步,上身靠上桥樑,笑得温柔大方,「那么,小莉莉能陪陪我吗?」
信玖低头看了一眼莉莉,莉莉也抬头瞧他。
片刻,他问,「你会乖吗?」
莉莉瞠着圆圆的眼眸,「喵。」
信玖揉揉她的脑袋,「那去吧。」
千璜默默看着信玖把莉莉放到地上,莉莉像隻猫一溜烟就消失在草丛堆里,女士见状,优雅地离开小桥。
临走前,扫了千璜一眼。
那双眼神同样带着倒刺和控诉,插满银针般尖锐的审视。
这是第二次。
不过短短几秒而已,千璜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就立了起来,浑身不自在。
加上叶医生也在场的第一次见面,她终于发觉女士的敌视不完全是病症问题,可以说此情此景,就是女士端出的,属于她一人,独一无二的特殊待遇。
简直莫名其妙,无缘无故。
这人对叶医生和旁边的实习医生是这么亲切有礼,对她却是毫不掩饰的敌视,她压根儿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毛她,满头问号中,甚至连眼缘这种难以捉摸的抽象东西都当正经理由解释了。
什么都无法确定,什么都很未知,唯一能肯定的只有,下一轮的治疗,大概会举步维艰。
相形之下,旁边这个叫信玖的傢伙,实在很吃得开。
也不知道到底是忌妒、戒备还是怀疑,总之千璜暗暗在心中决定,待参观结束,绝对要向刘医生打探打探这个实习医生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