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口气那么重,眼神这么专注,乍看之下真像在质问她,问她,为什么要做那些噁心事,为什么要丢下他们?
这样的句式,跟老是缠在她梦里,那些虽然出自不同人,但从来都是挥之不去的每一句话,简直完美契合。
──千璜,你不要、不要过去好不好?
──你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时间感一瞬间扭曲,轰咚一声,外头似乎有什么东西炸裂。
「内侧」的每一个动静每一个变化都非常重要,一时不察,就会危害生命,可千璜却难得无法分神注意那古怪的声音究竟怎么回事。
只因信玖这么看着她。
这让千璜莫名有种,明明是她在套他话,却好似被他反过来掐住的错觉。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下意识吐了几个字,「对不起。」
时间点很微妙,搞得像她必须为此事道歉似的。
听闻此言的信玖也不客气地挑眉,带着明显的不以为然,千璜不太自在,摆摆手,试着补救。
「……让你想起这样的回忆。」
他别开眼神,几秒而已,已经恢復原先毫不在意漫不经心的模样。
她于是知道,他不会再说了,谈话失败。
要找下一个机会,恐怕比这一次还难。
而她已经待在他的「内侧」太久了,就算现在感觉一切良好,但可怕的地方在于,在逐渐加热的沸水中,青蛙是感受不到痛苦的,甚至会悠哉游泳,直到窒息翻肚的那一刻到来。
他从没答应会平安地让她离开他的「内侧」,她完全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无声无息蚕食她的精神力,溃堤崩解,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某种程度而言,这是一场看谁先倒下的消耗战。
大话说在前的她,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举白旗投降。
局面有点不妙。
情况陷入胶着之际,一道细微的声音忽然打破此刻的对峙。
「喵呜。」
总是如此,莫名其妙的,总会有一道猫叫声。
这种时候,这么纤细的叫声,扬着极高的频率,足以牵动正常人的神经,遑论在这一刻,这样停滞不前的局面。
千璜一时间有些紧张。
她往声音来源看去,那是衣橱。
审视了一会儿,才问,「你连「内侧」都有猫?」
信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有些懒散地原地坐下,「你能去看看。」
「我能开你的衣橱?」
「请自便。」
「这么好讲话?」
「不开也行,乐见其成。」
「别别,你最大方了,那我不客气了。」
千璜站起身,馀光扫向信玖的时候,总觉得他似乎又更矮小了些,身子也单薄了点,不过此刻的他正盘腿席地而坐,白色上衣本就宽松,这么随意目测大概也不准。
她于是拋开脑中奇怪的念头,站在衣橱前。
回头看了看信玖,确认他没有任何阻止她的意思,这才把衣橱门打开一半,再看他一眼,他比了个请的动作,她当即敞开──
一坨黑压压的东西直接砸向她仰着的面庞!
「唔呃,什么鬼!」
信玖不客气地放声大笑。
千璜赶紧把那东西从脸上扒下来,满身无奈。
这是什么幼稚的招数啊?这跟小学生在门上夹板擦让老师一开门就头眼昏花的招数有什么不一样?!
正想发作,却不料怀里的东西动了动,一扭头,但见一双晶莹剔透的猫眼锐利地瞧着她,见她转正,不客气地伸出猫爪一抓──
「莉莉,过分了啊。」
信玖不知何时站到她身边,一把抱起黑猫往旁边走,双手并用,俐落制住牠的动作。
千璜瞠大眼眸。
此情此景,何曾熟悉。
不过这次终归不比上次,上回在中庭,信玖一唤,莉莉便有意识地收回攻击,而这回的莉莉不再是个人了,「她」成了一隻真正的猫,一隻充满野性浑身带刺的黑猫,儘管信玖及时抓住她,却不能阻止她的爪子在千璜脸上留下掌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