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在养父对她的严密监控下,「内侧治疗法」终于完善,临床实验取得飞速进展,甚至得到学术界普遍认可,能够正式推动到社会大眾身上。
二十岁,她以内侧指导员身分接触「内侧治疗法」的第一名患者,却没想到,站在她眼前的,会是左泉。
「内侧」是精神力组成的地方。
就算她不知道后来的何仁发生什么事,也压根儿不妨碍她认出这份精神力,跟信玖的精神力简直如出一辙。
养父对「内侧」的执念可不一般,对pha的第一位病患更是重视非凡,此刻,在这里,但凡有一点点的风吹草动,他都会晓得。
为了不暴露「内侧世界」,她这几年可谓如履薄冰,这才让养父误以为她对「内侧世界」所知不多,万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簣。
她只能要左泉赶快走。
可左泉不懂。
年仅五岁的左泉,根本不懂轻重缓急,哭闹之下,错过了最佳的离开时机。
彼时身处左泉的「内侧」,那里以左泉的意识和心绪为最高原则,就算千璜再怎么有危机意识,作为入侵者,还是无法颠覆宿主的个人意志。
左泉实在暴露太多了,多到养父必定会对她提出质问,与其面临那种进退两难的窘境,不如现在!立刻!快刀斩乱麻!
她于是彻底放弃自身安全问题,倾注所有精神力逼迫左泉离开「内侧」。
而她,因为这般鳩佔鹊巢的选择,耗光所有精神力,最终落入「虚空」,重要记忆几乎丧失。
后来的她,自然,再也说不出什么是,「内侧世界」。
最优的加密手段,就是连自己都忘记。
这几年,面对记忆空白的她,叶老师的说法从来只有一套,关于,她的十岁到二十岁,他在为她治疗解离性失忆症,这一套。
而今,她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解离性失忆症,那不过只是一个蒙混过关的说法罢了。
她的精神障碍,另有其他。
即便落入「虚空」,即便刻意失忆,依旧无法完全抑制何仁出生的她,精神力总量和控制力比普通人稳定且庞大的事实。
因此二十岁后,在养父的指引下,她接受一系列的指导员培训,加入pha的治疗行列,承担足足五年的指导员工作。
反正,只要她还留在pha一天,「内侧世界」的秘密总有曝光的一天,他只要慢慢等待,慢慢尝试,让他手上的最佳种子,长成最茁壮辉煌的样貌。
当然,这是在中途没有杀出任何程咬金的前提下。
一路走进育幼院深处,千璜的脚步停在何仁曾经的礼拜堂里。
从前庄严的圣母像残破的掉在地面上,覆在上头的玻璃碎成网型辐射状,一排一排的木製长椅东倒西歪,压根儿看不出曾经的整洁与救赎。
远处,有一个人。
他在最前方正中央的祷告台,安之若素地坐在即便荒废依旧端庄华贵的金属祈祷椅上。
明明是信仰气息这么浓厚的地方,那人看上去依旧像个完美科学实证主义者,讲求证据,不畏迷信,整个画面看上去极为衝突。
千璜稳住呼吸,踩好脚步,不紧不慢地走向一个毫无缺漏的、请君入瓮的陷阱里。
当那人站起身转向她时,她刚好停在阶梯前方,只能微微仰着脑袋,凝视着在祷告台上居高临下看着她的长者。
长者白衣飘飘,一身风华绝代。
她先是闭了闭眼,做好心理准备,才恭谦有礼地称呼。
「老师。」
那人听闻此声倒是笑弯了眼角,神情跟往日依旧,和蔼有佳。
「还叫老师啊,怎么,这五年叫不够?」
千璜没有回应,此情此景,她还想挣扎一下,就像当初,她在他面前,总会假装自己不了解「内侧世界」。
可他却毫不留情地戳破,「别装了,你那点小伎俩我还会上当第二次吗,这个场景就是最佳证据,你恢復记忆了。」
精明的眼神移了几度,鏗鏘有力地拋出几个让人不容反驳的称呼。
「是吧?叶千璜。」
叶千璜。
从十岁到二十岁,这声呼喊随之而来的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因此不自觉地抖了两下。
柳妍听到她同时提起养父和叶老师的称呼时,之所以露出无比古怪的表情,答案不言而喻。
千璜抿抿嘴,小弧度地低下脑袋。
确实,装不了。
躲不掉,这势必到来的谈判时刻。
好片刻,待千璜做好心理准备后,这才顺从地承认。
「是的,我恢復记忆了,爸爸。」
站在眼前的不是别人,就是叶老师。
一手教会她指导员守则的精神医学界大佬。
同时也是当时收养她的人,她的养父,叶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