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做什么?想要说女人不该战斗之类的蠢话吗?」
「不是的。」宙伊斯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和眼前的陌生男人争辩,但对方那如尖刺一般袭向他的视线使他不禁想要抵抗。「我只是想守护她,她……值得活下去,她值得拿回本该享有的平凡。」
「那傢伙可是亲口告诉我,她是凭自己的意志决定以守护人民为目标而战斗。」男人说出这句话时,神情瞬间覆上了一层不甚明显的阴影。「她做了决定吧?她想贯彻自己的决定吧?那你为什么不支持她,还反过来想控制她?不是那样的决定会不会伤害到她的问题,而是那样的决定能不能守护她想守护的东西的问题。」
「我可以代替她,我说了我会替她完成那个使命。」
「自己的决心只有自己能贯彻,借人之手完成的不叫做理想,而是自我满足。」
被男人凌厉的视线盯着,宙伊斯像是全身麻痺了一般动弹不得。
「你刚才说她不找你一起上前线?你这傢伙看起来和我一样,对消灭魔兽没有兴趣吧,那她找你做什么?既然你不以在战场上奉献生命为乐,你就也是她想守护的东西。口口声声说想守护她,但你有先守护她的意志吗?对她来说,那才是真正守护她的方式。她最在乎的,首先是她的意志,再来大概是你的性命吧,最后才是她自己。」
刚甦醒时那种浑身畅快的感觉早已消失无踪,现在的宙伊斯像是喝了过多的酒一般脑袋发胀,双腿虚弱不稳。
「……但是……」
即使本能地想为自己辩论,他也想不出任何能够反驳的话语。
他确实是否定了爱緹拉,否定了她的决心。但是,想要她活下去难道错了吗?就在这里结束生命,对她来说真的是最好的吗?还有那么多未曾做过的事情,未曾看过的风景,未曾享受过的幸福……为什么,为什么她非得投奔向那个战场不可?
「如果你真的那么希望她活着的话,那就相信她吧。」男人歛起气势,端起热饮轻啜了一口。「相信她能跨越现在在那里的战斗。」
不只是胜利,而是要跨越。
不只要消灭魔兽,还要活着回来。
或许,宙伊斯现在能做的,就真的只是相信爱緹拉了。
但是,他又怎么能忍受自己什么也不做地待在这种地方,就只是等待?
不是真心想守护人民又怎么样?只是为了想守护爱緹拉一个人,他就有战斗的理由了吧?宙伊斯重新站稳脚步,感受手中长剑似乎比起以往更加沉重的重量,几乎就打算凭着一股衝劲踏出这栋房子。
但发热的头脑角落,一句虽轻、却饱含着厚重感情的话语窜出,钉住了他的脚步。
『别做傻事。』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宙伊斯闭上双眼,首次感受到如此无所适从的痛苦。
「那傢伙和某个人很像。」流浪骑士以缓慢沉静的语气说,眼神随意看向悬掛着动物毛皮的墙面,似乎并不在乎宙伊斯有没有在听。「她们都是只懂得为别人而努力的笨蛋,也不会依靠身边的人,更不会追求自己的快乐……但是那追求理想的身姿是相当耀眼的,不是吗?甚至能把已经甘愿沉入泥沼的我拉上来。」
是的。宙伊斯在心中默默同意。无论是奥门还是爱緹拉,那种似乎永远也不会选择放弃、一心只朝着目标努力前进的身影过于耀眼,是他永远无法触及、无法模仿的存在。
正因如此,他才不想再次见到这样耀眼的光芒消逝的景象。
「我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让她笑着死去。」流浪骑士继续说,语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怀念与感慨。「你可要看清楚,不是照着你的想法去思考,而是要看清楚她的脸上露出了什么样的表情。」
很长一段时间,沉默凝滞在两人之间,整间屋子只剩下炉火劈啪的声响。就在宙伊斯准备开口时,一道慌乱而沉重的脚步声由大门的方向朝着屋子靠近,接着屋门被直接撞开,身穿铁製盔甲的士兵大喘着气,颤抖的手指不稳地指向他的身后。
「劝、劝你快点逃!这真的是灾难!」
士兵的双眼盯着流浪骑士,即使宙伊斯上前一步询问「防线被攻破了吗?」士兵仍旧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而流浪骑士表情未变,仍然维持悠哉的坐姿,从容地问:「有多少隻?」
「不是数量的问题,是比魔兽更可怕的东西!有个女人疯了,遇到魔兽也砍、人类也砍,银月讨伐队的人全不见影子,大概是全灭了。我们派出的几支小队都挡不住她,再这样下去只会白白牺牲,将军已经下达撤退命令,在补给的弓矢送到之前只能先逃了!」
宙伊斯的灵魂像被抽离身体,一股冰冷刺骨的感觉在全身蔓延开来。
流浪骑士挑起眉,感到好笑地哼了一声。「你们那么多披甲带剑的人,挡不住一个女的?」
「不信你自己去看看,那比一次被十隻魔兽围攻都还要可怕!」说完,士兵不等回应地逕自奔跑着离去。
流浪骑士站起身,宙伊斯看着他走向后方的梯子,也跟随着他爬上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