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吉拉低头给陈栎处理伤口, 织物和金属碎屑大量混入烧烂的皮肉里,这种时候机器远不如手工来得精细, 她清理了一会儿抬起头来。
“现在可以给你打止痛了。”
“不用,麻了。”陈栎有气无力地说。
随着呼吸,这块饱经苦难的皮肉微微颤栗,手术疤痕已经被完全烫烂, 再看不清。
用伤疤覆盖伤疤,非常心狠手辣的事情。
陈栎却在想公海的太阳。
大海上什么都有,只是没有人类文明。
或许海底深处,漆黑一片的大地上也有文明, 或许那是另一个世界, 利维坦就来自那里。
他们在船上无所事事, 只能晒太阳, 或者相互口头攻击来取乐。每个人都晒得黑黝黝的,像一群刚刚出土的泥猴, 就老烟那个神奇物种,怎么晒都还是偏白,整个人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回到中心城三年,不见天日的城市将皮肤养白了许多,没有公海上四面八方乱飞的毒辣阳光,到处沉着黯淡的雾霭,街上有那么多的人,人类文明高度发达,过得却还不如在海上快乐。
“老烟,我饿了,帮我弄点吃的。”陈栎突然开口指使起烟枪。
库吉拉刚想说些什么,却又抿住了嘴,低头继续挑伤口里的织物纤维。
烟枪点头出去了。
都是聪明人,他知道陈栎不是真的饿,只是有话和库吉拉说。
库吉拉把手术台面的上半部分倾斜,机械手托着金属皮肤缓慢地移动到伤口的正上方。
金属皮肤像有生命一样波动着,不断进行电磁运动。
“有点麻,你别乱动。”库吉拉说。
“嗯。”陈栎看着头顶的过于明亮手术灯,想着公海的太阳。
电磁像钩子一样细细密密地钩住皮肤缺损的表面,剧痛和刺麻感诡异地交织在一起,冷汗顺着脸廓往下淌,陈栎脸色已经差得不能看,淡色的嘴唇咬出一片片淤血。
但他很平静,望着灯的眼睛没有一点恍惚。
“你要和我说什么?”库吉拉问,她的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毕竟没有一个医生会对病人声色俱厉。
“谢谢。”陈栎说。
“不用谢,给你们看病是我的职责。”库吉拉说。
“下次不要在门口吵架,这里的构造聚音,比窃听都听得清楚。”陈栎笑了笑,有些无奈。
库吉拉愣了一下,随即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家伙,你还有力气偷听,你是人吗?”
“我也不想听,什么乱七八糟的爱情故事。”
金属皮肤通过电磁为针,匀速在皮肤上附着,冰凉、刺麻、烧伤种种感觉一同作用,电击让陈栎微微发抖。
库吉拉叉起自己的一把细腰,杏眼怒瞪,“怎么就乱七八糟了,老娘就喜欢怎么了。”
“乌鸦是个脑子经常缺氧的小丫头,你暗恋个屁,她能感觉到就有鬼了。”陈栎粗鲁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