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时他的力气,足以他拎着曾经欺负过他的人的领子,把人摁地上砸,根本不可能有人惹到他却不被他揍,而让他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他像是在跟他自己过不去。
三更半夜,她偷偷推开了儿子的房间门。
昏黑的月光下,依稀可见桌上摞着厚厚一沓已经完成的作业,她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躬着腿,睡在狭小的已经容不下他的单人床上,眉头紧锁着说着梦话:“江宝晨,你离我远点。”
江宝晨。
那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之后有很多次,她都从儿子的梦话里听到这个名字,说这个名字时她儿子的神色总是多样的,偶尔厌恶、不耐烦,偶尔无奈,有时像无能愤怒,还有放弃挣扎般抿直嘴唇和平时一样冷漠和疏离。
她后来见到了那个叫做江宝晨的Omega。
他可爱,张扬,美好,有一双漂亮澄澈的大眼睛,弯弯的笑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好听,又礼貌又乖巧,好像世间所有的污浊在他面前都会无地自容。
她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儿子会害怕、会抗拒这个人。
黑暗里生存久了的人,都惧怕见光。
因为阳光让他们身上所有的脏脏不堪无所遁形。
她的儿子在自卑。
越喜欢越自卑,越抗拒。
这个自卑的镣铐,是她亲自给儿子戴上的。
或许,永远都取不下来了。
她落荒而逃。
“哑婆”年纪不算大,但这些年耗费的心力太多太多,经历的艰辛和苦难都如实的落实到了身体上,她竭力的哭了一阵又跟江宝晨说了好一会儿话,那些话压在她心里二十年,叫她压抑痛苦了二十年。
如今说了,像是心愿已了,终于沉沉的睡着了。
江宝晨给她掖了掖被角,尽管那被褥冰凉得像是个摆设。
他走出了小木板房。
外头的凉风一阵,胸口翻滚起伏的心潮平静了些。
“……那个男人最后是自己连滚带爬逃走的,当时他鼻青脸肿,流着满脸的血,打断掉的牙还掉在地上。我心里慌张,害怕他有一天会回来报复,可那人再也没有出现,不止是我面前,而是贫民窟里再没看到过他。”
“也是从那一天起,我发现阿晔明显的开始抵触别人的触碰,我碰他,他也会躲开,甚至会提前用Alpha的信息素来警告。”
他说:“顾晔说他没有信息素,也没有易感期。”
“有,阿晔的信息素像花香,鸢尾花一样的气味。”哑婆问:“你跟他是同桌,又是Omega,你闻不到吗?”
江宝晨当然闻得到。
他只是不知道那是具体什么香,因为从看见少年Alpha的第一面,他就闻到了顾晔身上好闻的信息素味道,淡淡的甜甜的,没有去闻时悠悠的浮在空气里,等努力去嗅时又若有似无像刻意收起来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