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时翻过的那些画页突然就具有了联翩的意义,水波的环抱中,不知是谁先停下了嬉闹的动作,静默片刻后,常恒拉起扶桑的手,想要游回岸上。
扶桑却环住他脖颈,轻轻道:“你还觉得脏吗?”
常恒冷不防听他此问,竟打了个哆嗦。
许久之后,他才反问道:“你呢?觉得脏吗?”
扶桑用啜吻代替回答。他闭着眼睛,盲目地亲吻着对方的颊骨、鼻骨与眉骨——
他一直对常恒的面部轮廓有种近乎痴狂的迷恋。在不间断的安抚性的吻中,两人的呼吸变得同样粗重。
常恒压抑地低吼了声,撕裂开身披的人皮——
他急不可耐地啮吻扶桑,像兽饥渴着血肉,却仍不敢进一步动作。
扶桑褪去衣裳,肌肤在月光下纯净如雪。
常恒红着眼,哀哀地望着他。
扶桑将额头抵上他的,捧起他的脸,温柔道:“如果你仍觉得脏,觉得恶心,那就让我们一起……沉沦……”
真正被劈开的瞬间,扶桑因疼痛而不自觉地落泪。两人相扣的十指蓦地紧攥,十指连心,他们的心尖也开始因此酸涩、发疼。
月照如雪,因落进人间,而染上污秽。
他们孤独地相拥,像在紧抱着浮木,却难以抵抗地,在欲孽里一点点下沉。
合欢鉴里的镜象仍在上演,但扶桑已彻底看不到了。
祝槿惊骇地看着他在交欢一幕发生时颤栗着拔下发簪,毫不犹豫地直直戳进天眼瞳中。
鲜血从中迸出,扶桑惨叫着倒地。因为痛极,他身体克制不住地痉孪,在地上反复颠仆打滚,不时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而他原先面部的那三只眼,俱已成为空洞的窟孔,源源不断地喷血。
血浇溅在石台四周,斑驳地浸染了周遭的土壤。旋即,染血的土开始动摇,一朵朵鲜红妖异的鬼花破土而出、摇曳绽放。
——血,到处都乱洒着血,仿佛流不尽的血。
而血泊当中翻滚着的扶桑周身渐渐散发开浓郁的黑气,他既哭且笑,三只窟洞因他不断爆发的哭笑迸血更甚。
他却像丧失痛觉一般,又将金簪从被他刺瞎的天眼中拔出,不断地戳进另两个眼洞中,边戳边哭号道:“瞎子!我是瞎子!”
祝槿的情绪不受控制地跟着扶桑颤栗,就在他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心悸时,扶桑突然停下了自残,侧耳分辨起合欢鉴中传来的声响。
祝槿也勉强凝神,望向镜子。
镜子里,常薜荔正在服侍若华进药——是医治她脸上溃疮的药汁,尽管没什么效用,若华还是会在每日睡前例行口服——常薜荔总是劝她做这些聊胜于无的费事,若华也从不愿拂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