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凋零中,不远处那一蓬鲜亮的黄色就被衬托得更加显眼了些。像是在故意和老天爷作对似的,它们的枝条虽然被风吹得左一下右一下地摇晃,却没有半分要折断的意思,茂密的叶子也在和疾风骤雨的搏斗中,被冲刷得愈发鲜亮,就像一把把燃烧到极致的火炬,肆无忌惮对着天空叫嚣,比出粗鄙的手势。
千年木,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莫寒烟把被雨水打湿沾在脸上的皂纱轻轻掀起,望着远方的胡杨林,嘴唇未动,便轻声道出一句话来。
身后响起一阵爽利掌声,祁三郎的脑袋摇得缓慢且均匀,满脸沉醉神情,再配上唇舌间夸张的一声尾调上提的哇,一看就是早已熟练掌握了这套溜须拍马的功夫,我家寒烟就是厉害,随随便便一说话,那就是一句诗啊。
莫寒烟面无表情,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这不是我说的,是书上写的。
祁三郎誓要将拍马屁进行到底,书上是这么写胡杨林的?我从小同你一起读书,我怎么就不记得,偏你就记得这般清楚,这还不是天赋异禀?
话音刚落,身边忽的擦过一阵风,两人的小师妹宋迷迭捂着肚子,朝胡杨林的方向冲去,一席红衣,身形极快,像沙漠里的一条小狐。
可偏她说出的话却是及煞风景的,尤其是对自以为刚刚把氛围烘托起来的祁三郎来说。
师兄请让,内急,解手去。
第2章 血仇
一通释放,肚子轻松了许多,宋迷迭哼着小调提上裤子,这才注意到风雨和冰雹俱已停下,林子那端,露出一线灰蓝色的长空,且有渐渐变浅的趋势。而就在她从蹲姿到站立起来的一个瞬间,空中竟然腾起了一朵红云,红得刺眼,将胡杨的叶子都晕成了橘黄色,刹时温柔了不少。
她记得在长陵时就听人说起过,西诏这个地方的气候和温婉含蓄是半点也不搭边的,有的只是极端和决绝,寒冷和炎热根本没有过渡,常常上一刻还仿佛置身火炉,下一刻却已经要抱着被子取暖。
这里是离大海最远的地方,没有湿润空气的调节,冷和热是如此的泾渭分明,就像一对老死不相往来的夫妻。而今天,宋迷迭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这对怨偶对彼此的嫌弃和恨意。
迷迭,完事儿了吗?还有三里路,天黑前不知道能不能赶到禹阳城。祁三郎的声音从林子外传来,他不知在莫寒烟那里又碰了什么钉子,语气中多少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