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迷迭于是撇撇嘴,转身就朝林外走,可步子只是刚迈出去,她却重新站定,眨巴了几下眼睛,下垂的像小鱼似的眼尾微微提起一点,眼角的那颗小痣跟着朝上一跃。
林子那头有人声,因为离得远,所以需得仔细听才能听得到,而若再静心聆听,就会发现那片人声中依稀掺杂着几声几不可闻的哭音,幽幽颤颤,像是在讨饶。
荒山野岭,怕不是遇着打家劫舍的了吧?宋迷迭眼底浮起两抹光,她有一颗比一般人都要旺盛的好奇心,就像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猫,即便不饿也闲不住,捉虫捕鸟,什么都想插一杠子进去。
倒不是因为她天生莽撞不计后果,而是因为......她是个傻子,可偏又不是彻头彻尾蠢的,只能称作为半傻。
半傻宋迷迭胆大包天,心又不细,所以从长陵到西诏这漫长一路,惹下了不少是非,若不是有莫寒烟和祁三郎帮她兜底,恐怕还未入诏,她已经被揍得亲娘都认不出了。所以,在听到胡杨林那边的哭声时,宋迷迭很是犹豫了一下,她虽傻,却也知道祁三郎已经被自己的斑斑劣迹弄得很不耐烦了,此刻若再凭白多惹出一桩事来,怕是要被他骂上三天三夜。
可是心头的这一点犹豫很快就像一阵风似的刮走了,在又听到胡杨林外面的一声低泣的时候。宋迷迭本来就不适合做任何稍微复杂一点的心理活动,于是飞快地将手掌上沾着的草根拍掉,脚底生风一般朝林子那头跑去。
快走到林子尽头的时候,她敛住气息,放缓脚步,施展出轻功,鞋底沾着胡杨脆凛的叶子朝前移动。而此时耳边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就像有几只手同时拨动琴弦,将一首动人的曲子弹得悲怆凄惨。
她来到一株枝叶繁茂的胡杨旁,攀住树干,蹭蹭几下便爬到树顶,将遮挡在面前的层叠枝叶拨开后,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原来林子外面并非一马平川,而是地势下行,聚合成一座不算大也算不得深的山谷。谷那端有一条飞流直泄下来,在谷底凝成一口清潭,被斜下的夕阳照成面明汪汪的镜子,映出聚在潭边的十几条人影。
一人跪在潭边,手脚被绳索缚住,其他人站立,以一身披长裘者为首。
哭声显然是那个跪着的人发出来的,可是其他人,看起来却不像是宋迷迭想象中的匪徒。
哪里会有如此贵气逼人的匪徒呢?尤其那个匪首,身上雪白的长裘不知是用了多少只雪狐的皮毛才做成的,富贵如此,还打什么家劫什么舍呢?
于是宋迷迭更加好奇了:不是强盗,莫非是寻仇?为债,不太可能,毕竟那匪首看起来就像是很有钱的样子,大可不必为了金银如此大张旗鼓。为情?也不太可能,宋迷迭看不到那匪首的正脸,但单从身形和侧脸也能看出来他的不凡品貌,举世难寻,如此髦士,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又怎会为情所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