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我满腹委屈地跑回家的那天,我发现了那个秘密。
对了,我的家,是一条两层的渔船,苗家人世代打鱼为生,我也曾一度以为,我这一生,都要执一条小船,在金光湖茫茫的碧波中游荡。
可是那天,在我踏上船板,四处寻不到母亲,无意间闯进舢板下一间从未进入过的暗室的时候,所有关于未来的设想都颠覆了。
我看到了祖父,他跪在暗室的角落,身旁放着的一盏油灯将他花白的头发染成金色,就像金光湖涤荡的波纹。
祖父身旁放着一只麻袋,扭动着,里面传出呜呜的声音,我听到祖父说了句什么,吹熄灯,高高举起灯台朝那麻袋砸下
怪不得祖父不喜欢小孩子的哭闹声......我看着麻袋被鲜血一点点染成红色,没忍住惊叫出声。
祖父缓缓回头,看见已经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子的我的时候,不惊不恼,反而,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来,那是我从未见过的温存,却令我不寒而栗。
好,比你老子强多了,你爹第一次见我杀人的时候,比你长了四岁,无声无息就晕过去了,天儿,你倒像是个能成事的。
他招手唤我过去,我的两条腿已然不听使唤,却仍不敢违拗他的命令,行尸走肉一般来到他的身边,蹲跪下来,在他的示意下,解开麻袋。
我看到了一张脸,是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孩子,头骨被灯台砸碎了半边,一颗眼球掉出眼眶,滑到嘴角。
我再也憋不住了,脑袋嗡嗡作响,依稀听到祖父说什么婆婆,什么铜灯,却什么都顾及不了,起身仓皇冲出船舱,一路沿着浮桥跑到岸上,才撑不住大口吐了起来。
我满脑子都是那个孩子的脸,意识稍微清明一点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张脸后面躲着的另外一张脸,那是祖父跪拜供奉着的,一座木像......似乎是个女人,云髻高飘,插着簪子。
是什么?是谁?
正哆嗦着,身体似乎都飘到了云间,后背却被一只手轻轻一拍,我回头,看到一个人,手中握一把红绿相嵌的枣儿,琥珀似的眼睛看着我那两颗泛红充血的眼珠。
不会是晕船了吧?我娘说,晕船的时候吃点枣子就舒服了。
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比我大两岁,和娘到金光湖投靠亲戚,她不是渔民,所以身上也没有那股子臭臭的鱼腥味儿。
她递过来的枣子很酸,吃一颗下去牙能倒下一片,以至于后来,我带她到旁边的山林中摘野果,她吃下去的时候,把一双透亮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天,我从没吃过这么甜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