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说着招呼尉迟青出来,将那扇院门半掩,扯住他一起朝门缝里看。
我看到了,他两条花白的眉毛一抬,耸起一条深刻的纹路,语气也变得仓惶了起来,我看到一个人,一个女人,背对着门朝坟包跪着,手上握一根惨白蜡烛,燃着豆大一点昏光。
说着打了个哆嗦,她的头发好长,没有束髻,披散着,一直拖到地上,发尾沾满了灰,像是刚从地底下爬出来似的。
我虽只在严峰的婚宴上见过那新娘子一眼,而且她还是蒙着面的,但我觉得那就是她,没错,身形就是她。
她就跪在那里哭,似乎还说了些什么,但我当时实在怕得厉害,所以一个字也没听清楚。我就像定住了似的,壮士,那种场面您或许不怕,可我一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头子,却着实是被吓住了,直到,女鬼缓缓站起,冲我转身过来......
我看到了她的脸,不,那不是脸,灰突突的一团,哪怕上面月光笼着,都无法照亮那一团死灰似的面皮,而且,他又朝门缝中一看,惊恐的眼神把尉迟青激得后背一凉,而且她没有眼睛,是了,怎么会有眼睛呢?她的眼睛早被挖掉了呀。
我连滚带爬地跑回家,将门拴上,又钻到被窝中把自己死死裹住,耳朵却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那女鬼跟过来。所幸,一夜无事,第二日,我拽上几个邻居又到严家去了一趟,却发现院门是关好的,里面屋子,屋子中的摆设都和以前一样,坟包上的土也并未有掀动过的痕迹。
如此又过了半月,虽然我每日都细心聆听,偶尔还到严家门前窥视,但都未再听到哭声,自然,也没有见到严峰的娘子。
邻居们都笑我是吃多了酒,所以生出幻觉来了,只有我知道自己没有,因为此后的几年,每到那个日子,那个严峰成婚的日子,我都会听到女子的悲音,从隔壁巷中那间废弃已久的院落中飘来,凄凄惨惨,一如既往,只是我,却再没有胆子踏进那院子一步。
说到这儿,他笑了一下,干巴巴的面皮皱得像枚老核桃,今天,我听到了人声,还听到了壮士你钉棺的声音,这才敢壮着胆子过来一瞧,说罢瞅了那棺材一眼,这样好啊,虽然凶手还未抓到,但那小娘子的尸骨得以敛棺安葬,她心中的不甘总算能消解一二,但愿从此可踏入轮回,不要再留恋阳世了。
老叟说完叹了口气,沉默半晌,眼睛方才对上尉迟青若有所思的眼神,壮士,你是不是觉得我这里出毛病了?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苦笑一声。
尉迟青赶紧摇头,我只是在想,我那表兄为......为何多年不归?这次,也只是委托我来为他娘子敛......敛棺,可是当年他成婚时,曾......曾修书来说,他为自己寻......寻了一门极满意的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