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耸耸肩后难过地说:「当然没有,政府从二战前就不再关心人民,之后虽然明仁天皇对待百姓很好,但是他根本没有实权。我不是军国主义或极端右翼分子,但是我真心觉得天皇或君主立宪制度还是有它的优点。欸…听过《绝歌》吗?」
「我真后悔最后多嘴问你一句,还没听过啦,总之这首歌曲肯定很难听。」
「好吧!早知道就跟《绝歌》的作者一样,随心所欲干一票大的,不但由政府照顾十几年还家喻户晓,大大出名…」
「够了够了,可以先安静看电视吗?下次再唱《绝歌》给我听。请记住,天皇、大和民族、三本五十六与日本社会都遗弃了你,迷上这群婊子的下场会更惨,只有你的灵魂可以拯救自己,即使已经是残破不堪、必须吃药度日的灵魂。」
电视上正播出伊坂美玲将粉红色信封递给主持人白柳女士,邀请她和工作人员参加二期生演唱会。
黑衣人及其伙伴的灵魂早已被无情的现实给吞噬。
「每个人都有维护自我本体存在的权利,直美凭什么替我们大家发言?」奥川佳织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发出比刚才更为冷酷的寒气。
「其实娜喔敏也没恶意,她相当尽责做到演唱会宣传任务。不过…」南野萌再次露出阳光般笑容,瞬间融化差点被冰冻的空间。「她所提的偶像使命让她自己去解决,我们可没义务陪她一起跳水。」
刚完成生写真拍摄工作的伊达里奈,缓步进入奥川佳织设下的冰冷结界空间。
「佳织想成为偶像的原因是什么呢?」身穿一袭水蓝色露肩小礼服的里奈问道。
奥川佳织转头望着里奈:「你呢?」
尚未回答问题却反过来质问对方,十分符合冰山美人的形象。
「我喔…大概符合娜喔敏在节目前半段的叙述,我想逃避既有的过往人生,找寻希望和自由。」里奈的答案颇出人意料且带有弦外之音。
听完伊达里奈的回答后,奥川佳织难得掩嘴轻笑,此时的她特别美丽动人,她紧接着追问:「这就是你留短发的原因吗?」
伊达里奈摸着自己瀏海下方的一道浅浅疤痕,笑而不语。
「骑在我身上的是谁一点都不重要,只要能完成我的心愿就够了。」
南野萌惊人之语让伊达里奈脸色铁青,奥川佳织则是紧皱眉头,严肃地看着可爱俏丽的双胞胎姊姊。
「直美确实不简单,充满自信又果敢,好像又把情势给翻转了。」
中村助理在摄影棚内低语,她的心情宛如坐云霄飞车一般,现在依旧惊魂未定。
fd和主持人交头接耳后,对我们四人开口:「等一下要进行今天最后一段访谈,可以麻烦我妻小姐移到最外侧,让草野小姐坐在最靠近主持人的位置吗?」
fd的特别指示等同把直美「放在」我视线所无法看见的位置,而且等一下将特别针对我做访问。
直美用眼神向我发出「加油」的打气讯息后,逕自移到沙发最外侧;导播助理cue秒倒数,忐忑不安的我先闭上双眼,节目正式开始时,聚光灯打在我和主持人身上,我睁开双眼准备迎接属于自己的挑战。
「今天的节目从开头到现在完全出乎意料,相信观眾看得相当过癮,偶像们展现出真实一面,并且给了我们许多弥足珍贵的想法。」微笑的主持人对着镜头做出最后开场白:「接下来是本日压轴,今天几乎都没有说话的草野茜小姐要让她好好发挥。」
听到主持人特别点名,我的手心开始沁出紧张汗水,左手抓了一下裙襬。
「看了一下基本资料,草野茜小姐的双亲是异国恋情,令堂好像是台湾人?可以再介绍自己多一点吗?」
幸好这段没有逸脱台本,我露出职业性微笑:「大家好,我的名字是草野茜。母亲是台湾人,双亲当初因为工作之故而结识交往,后来在台湾结婚,然后我也在台湾出现了!之后时常往返日台之间,直到小学四年级时,全家正式搬到大阪一年,后来又因父亲工作调动而迁至横滨定居。」
正当我想继续介绍自己兴趣甚至谈谈北极熊时,主持人迅雷不及掩耳提出下一个问题:「这么说来,草野小姐今年18岁并且拥有日台『双重国籍』,是吗?」
我感到自己心跳速度好快,迟疑两三秒后开口回答:「是的。」
「惨了,是越位陷阱。」
高山先生对于直美在第二段节目尾声自行扑救下一颗12码点球雀跃不已,开心掏出信用卡吩咐助理点餐,谁知五分鐘过后,期待再度变成泡影,双手掩面朝地毯抱怨:「今天的节目根本就是四年一度的世界盃决赛,早知道就不要答应让青年军参赛。主持人方才和直美的对谈或许杀伤力远不及现在的双重国籍敏感议题。」
「真是太有趣了,聪明怪美眉之后轮到害羞清纯小女生,我们要对她们有信心。」森田老师拍了一下高山先生的肩膀。
日本採取单一国籍主义,不允许成年人拥有双重国籍。如果在20岁或入籍日本国籍之前,合法拥有他国的国籍,必须在20至22岁之间择一,倘若未予决定及办理,日本政府有权註销本国国籍。以草野茜为例,由于在20岁之前属于合法拥有日本及台湾国籍,至迟必须在年满22岁时放弃其中一国的国籍。
有美国运动员因持有中国护照,在某届冬季奥运表现出色,获得大量金钱与商业赞助,便在无明显证据下宣称自己已放弃美国国籍,只为了博得中国人民好感而多捞一点钱。
当外媒记者询问她「究竟是哪一国人?」,她避重就轻回答:「我在美国时,是美国人;在中国就是中国人。」让人啼笑皆非。
更有许多网友质疑她在中国大赚人民币,却跑回美国享受自由及挥霍,只不过是个彻头彻尾「插标卖首」的美国商人,心中根本没有党与五星旗的存在。
更有某国民选元首被发现长期偷偷拥有美国「绿卡」未依法办理放弃註销─而且全家大小都有美国国籍,他仅仅宣称「绿卡会自动失效」,更让人匪夷所思,而相信其荒谬说辞的人民,更是民主制度下的悲哀產物。
在民族主义盛行的国家,原则上均奉行单一国籍主义,日本有此种制度并不使人感到意外。然而在全球化浪潮之下,是否仍有必要做此坚持,则是有待商榷。况且日本在过去一、二十年来,非常有体系地让外国运动员合法取得本国国籍,进而培养出同等优秀的下一代或是归化球员,篮球场上甚至可以排出五张和传统认知不同的西洋面孔,却都是拥有菊花纹封面护照的日本公民。
已有日本国民针对可否拥有双重国籍提起宪法诉讼,诉请最高裁判所─相当于美国最高法院、台湾以前的司法院大法官、如今的宪法法院与德国的联邦宪法法院─对日本限制双重国籍是否合宪做出裁判,保守的最高裁判所认为政府立法限制双重国籍并不违反日本国宪法。
就在草野茜点头应答之后,现场陷入今日第二次的静默。
主持人赶紧追问:「草野小姐,将来会选择捧住庄重祥和的菊花或是想摘下清秀的寒梅呢?」
日本国花乃代表皇室的菊花,并非大家印象中的春日粉樱;台湾国花则是冷冽寒冬中的白梅。
终极的必然问题如同说好似的命运风暴挡在正前方,躲也躲不了,无处可避。
摄影棚内的聚光灯没有一丝的光明通透感。
洞穴外的空气果然比较沉闷滞碍呢!
纵使洞穴外的空气沉重,眼前一片无止尽的荒漠,说不定我最后能顺利找到那株充满生命力的樱树。
主持人凝视着草野茜,静静等待她的关键回答。
「喂!阿宅,你猜猜看草野茜会选哪一边?已经迷失方向的大和民族或是被玩到没有根的台湾人?」
黑衣人有一瞬间彷彿见到草野茜眼中发出的光芒:「她哪边都不选,她会唱出自己的《绝歌》。」
现场眾人屏气凝神,静待我审慎的二择一回答。
我轻轻抿了一下嘴唇,露出右脸颊的梨涡后缓缓开口。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