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颂不好意思地笑了,站着没动,让孙谚识给他擦脸。灰尘还没擦干净,他突然收了笑意,定定地看着门口。
孙谚识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沈苹苹。她穿了一件驼色羊绒大衣,围着一条米色细毛线针织围巾,半张脸都被围巾挡着,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眸,透着一股为人师表的知性美。
沈苹苹先开口打招呼:“孙老板,月月哥哥,好久不见。”
孙谚识走到门口,客气寒暄:“沈老师,好久不见。”瞥了一眼对方身旁的行李箱,问道,“这么晚才回老家过年吗?”
沈苹苹把围巾往下扯了一些,露出整张脸:“我老家就在隔壁市,我爸今天开车来接我。”
孙谚识笑了笑:“你爸很疼你,祝你一路平安。”
“谢谢。”沈苹苹用力握着行李箱拉杆,咬了咬下唇,内心一番挣扎才细声细气地开口,“明年我不在小橡树幼儿园任教,也不住蓝楹巷了,我父母在老家帮我安排了工作。”
孙谚识一愣,表示遗憾:“幼儿园少了一位好老师,月月和其他小朋友都会很舍不得你。”
沈苹苹莞尔:“我也很舍不得月月,有机会的话我会来看她。”
孙谚识说:“欢迎你随时回江城玩。”
想说的话不能说,能说的话已聊尽,沈苹苹不舍却又不得不挥了挥冰凉的手,说:“那我先走了,祝你们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祝你前程似锦。”顿了顿,孙谚识又说,“也祝你早日觅得良人。”
沈苹苹轻轻地吸了吸冻得发酸的鼻子:“再见。”
朗颂向前走了一步,说:“沈老师,我和月月送你到巷口。”
沈苹苹没有拒绝,笑着回答:“好呀。”
朗颂叫来了朗月,沈苹苹牵着朗月同她低语,慢慢走向巷口,朗颂拖着行李箱在后边跟着。
孙谚识倚着门框静静看着,心里想着,其实他早就在心里做好了选择,分好了亲疏远近,拒绝谢霜语时他只有一点负疚,拒绝沈苹苹时他感觉松了口气,而拒绝朗颂时他心虚、心疼。
朗颂很快回来,他去厨房把东西拿上,站在院中环视这栋布满岁月痕迹的二层小楼,问:“哥,小店怎么办,不开了吗?”他清楚这家店的重要性,但孙谚识把大多数东西都搬去了新家,显然不准备回来住了。
孙谚识依依难舍地望着掉了一大块墙皮的挑廊,似有若无地叹息一声,说:“开。”又话锋一转,“不过租出去了。”
这个小店,是他父母大半辈子的人生缩影,只要蓝楹巷没拆,还能经营下去,他就不会让小店关张,但他没法再心安理得地荒废自己的人生。
纵然只是为了朗颂和朗月,他也该搬出蓝楹巷。
兄妹两人的出现就像润滑剂,使他和邻里之间僵硬的关系得以缓和,但并不意味着这些被传统思想束缚的旧邻能够放下偏见接受同性恋。
即使藏得再好,时间久了,他们总能发现他和朗颂的关系,谁能保证旧事不会重演?他不会让朗颂和朗月遭受市井陋巷粗鄙的非议,而朗月也需要一个舒适安全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