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以为你会选大英博物馆。”唐荼问他:“为什么是这里。”
“一半原因是那里更偏重历史。”提起大英博物馆,阮幼青的脑海中立刻冒出了木乃伊,罗塞塔石碑以及帕特农神庙的石雕。
“另一半呢?”唐荼与他并肩走入博物馆正门。
阮幼青抬头望向玻璃穹顶,那里悬吊着一盏超大型玻璃吊灯,黄蓝绿色调的上百条玻璃吹制的中空触手间裹挟着奇形怪状的小部件在半空张牙舞爪。他仰头看着那只像极了从深海而来的怪物说:“另一半是想看看这个吊灯。”
这是世界知名的玻璃大师奇胡利的代表作之一。每走一步,便会有一丝新的光影变化出现。站在巨物的下方,它的一部分变成了一束狰狞的花。
“每个博物馆里有许多雕塑。大理石,石膏,泥土,木头,青铜。你能想到所有代表美与文化的历史印记的雕塑品,无外乎这些。但很久很久以后呢?一百年,一千年以后呢?”阮幼青指了指头顶的巨形吊灯轻声说道,“虽然奇胡利只剩下一只眼睛,甚至因为肩膀受伤,不能继续亲自吹制玻璃了,但他和许多人一起为玻璃艺术开创了未来,他的作品拿到了各个博物馆的入场券。玻璃代表了人类的智慧,它不会像千百年前的石头雕塑、建筑那样轻易就氧化褪色,在人们脑海里留下那个年代的美是白色的庄严的这样荒谬的错觉,玻璃会永远保持着本来的色彩和样貌,它也该在这些地方有一席之地。”
他滔滔不绝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唐荼,对方望着他的样子有些错愕,而后微微眯起眼睛:“我还以为你是个毫无野心的人。还是说你渐渐变得能说会道了?”
“不……我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要做什么……”阮幼青辩解。
“嗯。”唐荼郑重握着他的手带他走向深处没有细谈,“这里很大。我们抓紧时间。”
他们看了珠宝,看了陶瓷,看了银器和花窗,看了中世纪风格的建筑与装饰,看了从古代到现代的刺绣展。在韦斯顿雕塑区,陈列着以米开朗基罗的大卫为代表的,文艺复兴时期的标志性雕塑群。周边坐着许多普通市民与学生。他们选定自己喜欢的作品进行临摹创作,将一整天的闲暇消耗在这个没有时间感的空间里。
阮幼青站在米洛的维纳斯下方,观察复制仿品的黄金比例与流畅线条,颇有些好奇地感叹了一句:“不知道真品看上去是什么感觉。”
他对天发誓自己只是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可下一刻唐荼翻腕看了一下表盘,便毫不犹豫抓着他快步向外走,直走到出口阮幼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要带他离开。
“还没看完……”
“这些都是仿品。”唐荼说,“我们去看真品。”
而后阮幼青便被引领着,一路小跑,穿过繁华街道与人海,钻进了圣潘克拉斯车站。列车车厢从海底隧道横穿英吉利海峡,三个小时之后他们便站在了即将迎来日落的塞纳河畔,像一场疯狂的私奔。